是啊,
人做什么事,都是夹杂着目的的。
惠嫔费了好半天的气力搬来了长乐宫,她所图又是什么?
她不是来争宠的,若说要害宋昭腹中皇嗣,那她更应该躲得远远儿的,怎还会要求和宋昭同住?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
瞧惠嫔日日只顾着吃喝玩乐,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
机敏如宋昭,也是一点都不看透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着若不是她心思藏得太深,那便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对此,宋昭持着怀疑的态度,总归还是提防着她的。
这日晚些时候,宋昭交代小福子,“你去给云杉的庑房里多奉一些冰,她伤口将将愈合,若是被汗浸了再生异变,反倒不好。”
小福子连连应下,又凑近宋昭压低声音道:
“奴才昨日去浣衣局取娘娘衣裳的时候,已将娘娘吩咐之事办妥。且奴才去的时候,颖妃、云妃、宸妃、乃至瑶嫔宫中的人,都去取了自家主子的衣裳,奴才并不出挑。”
宋昭撩动着手边冰瓮氤氲而起的雾气,神色淡淡地说:“这天气闷热成这样,任她再美的人儿,身上也总要浮一层汗。各宫各处自然是日日都要送衣裳去浣衣局的。”
小福子眸色阴鸷,声音发狠道:“她算计着想伤了娘娘和腹中皇嗣,又让云杉缠绵病榻这么久,实在是黑了心肠!只盼着这次能叫她一尸两命才好!”
宋昭垂眸斥了一句,“这样阴毒的话不要说,尽人事听天命便是了。这个月份即便生出意外,孩子早产个十几日也能平安诞育。只是那位有心疾的能不能挨过去,可就另说了。”
两日后的傍晚,
皇后正在宫中礼佛,霜若急匆匆回宫来报,齐聚文学
“皇后娘娘,奴婢刚才从太医院打探来了消息。萧贵人今日胎动的厉害,只怕产期会提前,估摸着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
皇后取了三支香,搁在烛火上燃了,
“她要生就让她生,反正生下来的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东西。”
皇后表现的十分从容淡定,只顾着烧香拜佛,连霜若瞧都不瞧一眼。
霜若从旁笑道:“是呢,皇后娘娘什么都不用管,只等着瞧好戏就是了。”
皇后将香插入香炉中,
躬身祭拜之际,由于动作幅度略大,导致凤袍衣摆处坠着的东珠脱线掉落。
凤袍衣摆距离地面很近,且皇后是站在垫子上的,所以东珠坠落并没有发出声响,
只滚动了两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停在了皇后足边。
上完香,皇后便苦笑着摇头,
“这人呐,作孽做多了,定是会报应到下一代身上去的。本宫就瞧着那萧贵人,看她能......啊!”
皇后说话间转身欲回寝殿,
却正正踩到了足下的东珠,脚底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晚一步就要搀扶到皇后的霜若都吓傻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样?”
她扑到皇后身旁将她搀扶起来,却见皇后捂着小腹,面色凄楚一味喊痛,
“疼!本宫的肚子好疼!”
霜若这才瞧见,皇后身下已经晕出了一片血迹来,她失声高呼道:
“闫九德!快去传太医!皇后娘娘要生了!”
她紧紧攥着皇后的手,安慰她道:
“娘娘您坚持住!菩萨保佑,娘娘会母子平安的!”
此话方落,
皇后方才插入香炉里的香,便断了香头,烟灰掸灭在地上,散成了尘埃。
彼时,萧景珩正在宋昭宫中陪她共进晚膳。
“皇上!皇上!!”
江德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丢了魂似的结巴道:“皇后娘娘要生了!”
“什么?”
萧景珩乍惊起身,“怎地这般突然?”
他久坐之时猛然起身,一时气血上涌只觉眼前发黑,足下踉跄。
宋昭和江德顺连忙将他稳稳搀扶住,
“皇上别急,臣妾先陪您去皇后娘娘宫中。”
长乐宫距离坤宁宫不算远,萧景珩已经顾不上乘轿了,加快脚程就赶了过去。
但他还是吩咐要宋昭慢些缓些,坐着轿子前往。
宋昭比萧景珩晚一步来到坤宁宫,
才到宫门外,她就听见了里头不时传出女人凄厉的痛叫声。
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宋昭也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福子扶稳宋昭,定声道:“娘娘仔细脚下。”
宋昭一路入了内寝,掀开门帘之际,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坤宁宫此刻已然乱了套,
宫人们端着热水、毛巾,一个个神色匆匆进进出出的。
萧景珩随手拦住一名宫女,问道:
“怎么回事?离着皇后的产期不是还有二十来日吗?怎会突然胎动?”
那宫女急得都快哭了,“天气闷热,皇后娘娘为皇上祈福,一时体力不支,才会骤然胎动,导致提前生产。”
皇后宫中上下必然已经统一了口径,
她们总不能告诉萧景珩,是皇后自己不当心摔了一跤吧?
这让萧景珩听着,未免会觉着皇后有着身孕还不稳重,拿皇嗣的事儿戏。
“那现在皇后情况如何?为何叫喊声如此凄厉?”萧景珩又问。
这问题宫女便答不上来了,
就在她支支吾吾之际,从内寝走出了一人。
宋昭一眼就认出,这是太医院的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周太医。
他专攻千金一科,在这些女人的事儿上面,可比褚院判还要精通。
周太医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瞧萧景珩,
走到他面前便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地说:
“回、回皇上。皇后娘娘因着是骤然胎动早产,皇嗣体大而宫口幽窄,所以才会导致生产的过程异常艰辛。眼看着皇后娘娘此刻已经力竭,微臣唯有给皇后娘娘下催产药,才可保证继续顺利生产。”
萧景珩喝道:“那就快去!”
“可这......”周太医硬着头皮继续说:“可催产的药物一旦用下去,必然会催使皇后娘娘心疾复发。这个时候犯了心疾,很有可能会......”
他言至于此,倏地叩首如捣蒜,满腔悲戚地说:
“皇上恕罪!微臣斗胆问一句,若皇后娘娘和皇嗣唯能保住一个,敢问皇上......是保大还是保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