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若吓得怔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这......”
  她怛然失色地看向皇后,
  却见皇后拿过茶盏来进了一口水,将反胃的感觉压下去后,神色如常道:
  “既然是宸妃的心意,你就拿过来点上吧。”
  如此,霜若才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将灯笼捡起来,哆嗦着点燃了烛心。
  这‘羊皮’灯笼果然皮质轻薄通透,
  不光照明效果极好,且灯芯飘散出的烟气味道也很是清冽,好闻得很。
  后妃接连夸赞,宋昭也顺着众人的话说了两句,
  不过她的身体很明显往身旁瑶嫔的方向侧了侧,
  她觉着恶心,半分也不想闻到那味道。
  宸妃打眼瞧着皇后,
  她此刻的神情,恰如吃了个死苍蝇还得咂咂嘴夸味道甚好一般,叫人瞧着滑稽。
  于是宸妃便很是得意地说:
  “皇后娘娘喜欢就好。那您就好好儿享用着,臣妾先告退了。”
  她前脚才走,皇后就忙令众人都散了。
  她可不得把人都赶走吗?
  不然再忍一会儿,她怕是就得当着众人的面疯狂作呕了。
  宸妃和皇后无论怎么斗,宋昭都只当看个热闹,
  她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宫后,她亲自给云杉喂了药,
  近来天气开始闷热起来,宋昭也将内务府送给她的冰分了一半放在云杉的庑房中。
  等傍晚日头落下去,庭院起了风吹着凉爽,
  于是宋昭便搀扶着云杉出来,陪她坐在庭院阴凉处纳凉。
  云杉托腮看着梧桐树上绿油油的叶子,感慨道:
  “娘娘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吗?那时候佟姐儿常来咱们府上住着,娘娘每天晚上都会和佟姐儿坐在院子里的大松柏下面乘凉,奴婢从旁伺候着,看你们嬉笑耍乐的,也跟着开心极了。”
  云杉所言,是宋昭童年记忆中除了生母之外,为数不多的欢愉时光。
  她也时常会想念。
  “是啊。也不知道佟姐儿如今过得怎么样,有无嫁给意中人?我记得她是最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父亲此生都没有纳妾,她说很羡慕母亲能寻得这样的如意郎。”
  宋昭提及金兰,又想想自己,多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是一心希望,她能一切都好。”
  于此时,小福子屁颠着从宫外赶回来,凑到宋昭面前笑着说:
  “娘娘猜猜看,皇上今夜翻了谁的牌子?”
  宋昭语气淡淡地说:“你能这么问,就必然不是宸妃和颖妃了。是瑶嫔?”
  “不是!皇上今儿个翻了惠嫔娘娘的牌子!”
  “惠嫔?”宋昭略有几分惊讶,不过很快又点头道:“她二月底的时候就满十四了。皇上今儿个才第一次翻她的牌子,不算意外。”
  后妃头一次侍寝,第二日都必须得去给皇后请安。
  所以次日一早,后妃又全都齐聚坤宁宫,
  只不过宋昭瞧着,她们一个个的脸色似乎都不大好。
  也是,
  毕竟从今往后,后宫之中就又多了一个可以与她们争宠之人。
  除了宋昭之外,这种事儿搁谁心里头能舒坦?
  瞧着过了时辰了,还不见惠嫔的人影,
  宸妃就有些耐不住了。
  她嫌流玥替她掌扇力道小,冲流玥翻了个白眼后,便一把将扇子夺过来,一边扇着风,一边不豫道:
  “那小妮子头一次侍寝就敢晚来?她这是要摆谱给谁看?”
  ——“呜呜呜~”
  宸妃这句话几乎才落音,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呜咽声。
  众人瞧着,却是惠嫔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哭哭啼啼地走了进来。
  她向皇后周全了礼数,但因为哭腔太重,嘴里的囫囵话也叫人听不清楚。
  皇后忙道:“你先坐下吧,旁人头一次侍寝第二日都是喜色盈面的,你怎却哭成了个泪人?”
  惠嫔落座后依旧抽泣不止,“皇后娘娘.......嫔妾害怕......”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皇后便问她的贴身宫女蕊儿,
  “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蕊儿道:“回皇后娘娘。昨日主子侍寝回来后,本一切都好好儿的。却刚一进宫门,就瞧见庭院里窜过去了一排衔尾鼠。主子最怕老鼠,这个季节又是蛇虫鼠蚁最多的时候,所以被吓到了。”
  “哼?”颖妃不屑一嗤,冷漠道:“几只老鼠就能吓成这样?惠嫔还真是娇贵。”
  云妃也跟着阴阳怪气道:“能不娇贵吗?惠嫔的母家可比这皇宫还要华贵,她娇生惯养的,哪里见过老鼠这种脏东西?”
  瑶嫔也道:“按说这入宫也四年了,她又不是头一次见到老鼠,至于矫情成这样?”
  惠嫔见人人都数落她,心下觉得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蕊儿则替她解释道:
  “惠嫔娘娘入宫的时候,是先和瑶嫔娘娘一起住的。后来封了主位搬去昭纯宫,没多久新秀入宫,娘娘就和萧贵人与刘常在同住。
  那时候见到老鼠什么的,娘娘也会害怕,但好歹宫里有主子,可以陪着娘娘一起睡,所以娘娘也就没那么怕了。但是现在萧贵人搬去了宸妃娘娘宫中,刘常在又......我家娘娘只得一个人住,晚上睡觉都得点一夜的灯,自然害怕了......”
  闻听此言,宸妃更是嘲弄道:
  “怎么着?她睡觉难不成还得要人抱着哄着?昨儿个侍寝在皇上那儿是还没矫情够吗?今儿个还要咱们看你在这儿惺惺作态?”
  惠嫔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她就坐在宋昭旁边,宋昭瞧她哭得鼻涕都吹了泡出来,便递给了她一方手帕,
  “先别哭了,擦擦眼泪吧。你宫里若闹了老鼠,就让内务府的人勤洒扫着,平日里宫人再注意些,总会干净。”
  旁人嫉妒惠嫔得了恩宠,与她说话都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
  满殿里,也就只有宋昭能好好跟她说话。
  惠嫔心里很是感激,
  她突然拉着宋昭的手,泪眼盈盈地看着她,“宋姐姐,我能搬去跟你一同住吗?”
  “这......”
  宋昭有些为难。
  她与惠嫔都在嫔位,又都是一宫之主。
  惠嫔搬来跟她一起住,那这算是怎么回事?主殿要腾给谁?
  皇后也道:“你与懿嫔同是一宫主位,怎能同宫而住?”
  怎料惠嫔却脱口而出,
  “呜呜呜,那我不要当主位了!我去求皇上把我降成个贵人常在的,随便什么都成!呜呜呜......我不要一个人住!”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从来都只见人求着升位份,倒是头一次见人自请降位的?
  而惠嫔才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
  只是死死地攥着宋昭的手,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