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才没有兴趣知道,这二人到底是谁先勾引的谁。
  他拂袖起身,声音沉肃下旨道:
  “葛家满门上下,男丁斩首,女眷发配西丹,与披甲人为奴。”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葛仲奇叫冤求饶,却被人堵了嘴给拖了下去。
  萧景珩则阔步向门外走去,在路过宋玥身边的时候稍作停留,吩咐一句,
  “江德顺,让人打掉她腹中孽种,丢去天牢容后再审。”
  宋玥慌了,抓住萧景珩的裤腿哭喊道:
  “皇上饶命!稚子无辜啊皇上!啊!!!”
  求饶的话说不了一句,江德顺拨开了宋玥的手,而后用力一脚踹在她小腹上,
  宋玥痛得满地打滚,哭喊不止,
  萧景珩走后,江德顺招手唤来了好几名宫人,面无表情地说:
  “皇上的旨意你们都听见了?那便动手吧。”
  几名宫人蜂拥而上,用糙布堵住了宋玥的嘴,而后将她当成烂泥一般踩在脚下,肆意蹂躏践踏。
  *
  处理完这事,萧景珩去了宋昭宫中。
  他想看看,宋昭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会不会旁敲侧击的替宋世诚说好话。
  然而今日他见到宋昭的时候,却瞧她看上去一副凄怆的模样,甚至在请安过后就这么呆呆地站在一旁,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萧景珩问道:“你怎么了?”
  哪料这一问,宋昭却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语带哭腔道:
  “嫔妾有罪,请皇上降罪。”
  萧景珩眉心微拢,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亲自搀扶,而是淡淡地说:
  “有什么事起来回话。”
  宋昭跪地不起,把头埋得很低,哽咽着说:
  “嫔妾无颜面对皇上。今日......嫔妾在皇上那儿得知了您会处置葛家的消息后,嫔妾私下里让人给长姐送去了一封家书。”
  她说着俯首叩首,痛心疾首道:“有一事嫔妾欺瞒皇上已久。上回父亲来温泉山庄时,无意间向嫔妾透露了长姐与葛家长子暗通款曲,珠胎暗结的消息。可嫔妾非但没有将此事告诉皇上,还因为害怕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会迁怒嫔妾母家,故意隐瞒此事。”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宋昭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今日嫔妾更犯下大错,提前将此事告知长姐,以为只要长姐打了胎,就不会被葛家牵连。可嫔妾传信之后,心中却一直难安。皇上待嫔妾这样好,嫔妾却为了自己的母家而存了私心......嫔妾觉得自己,实在是坏透了......”
  看着跪在他面前浑身发颤、泣不成声的宋昭,
  萧景珩先是满腹疑窦,而后才觉得心疼的。
  今日事,宋昭是绝对没有可能未卜先知的。
  一来,送水车的奴才已经出宫,且全程都被江德顺的人盯着,不会给宋昭反馈消息;
  二来,宋玥和葛仲奇被押入宫,更是秘密行事,走得都是戒严的重阳门,宋昭也不可能知道;
  其三,御前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江德顺和小印子,这二人是连皇后和宁妃都无法邀买的衷仆,更不可能将消息私传给一个小小贵人。
  如此,萧景珩才能确定,
  宋昭今日对他的坦白,是内疚所致,发自内心。
  此刻宋昭哭得他心都碎了,
  哪里还忍心再责怪什么?
  他忙俯身下去,将宋昭搀扶起身,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盈盈泪渍,
  “别哭了,朕并未怪罪你。你担心你长姐,也是人之常情。且你长姐和葛仲奇的事,朕一早就已经知晓。”
  宋昭眸底闪过惊诧的星芒,“皇上一早就知道?”
  萧景珩淡淡颔首,又说:“今日,朕也叫了你长姐和葛仲奇入宫。方才他们当着朕的面,已经承认了彼此那些污糟事。朕严惩了葛家,至于你长姐......”
  他揽着宋昭的薄肩,将她拥入怀中,温声道:“国有国法,她与宋世诚欺君罔上是铁证如山的事,朕不能因为宠爱你,便去宽宥她。但朕可以与你保证,你入了宫如今已是朕的后妃,从前往后,无论宋家闹出过什么荒诞事,朕都不会迁怒于你。”
  萧景珩如此说,算是彻底断了宋昭为宋玥求情的路。
  宋昭也只好说:“长姐确实是错了,皇上该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嫔妾不会多问一句。而这件事,嫔妾也有错处。
  嫔妾一时糊涂给长姐递了消息去,心中惶恐难安,只觉愧对皇上待嫔妾的好。所以嫔妾想子青罚俸半年,也当为此事长个教训。”
  萧景珩其实一点也不恼宋昭,
  她没有给宋世诚通风报信,也就等于没有干涉朝政。
  唯一不妥之处是跟宋玥通了消息,但好在迷途知返,及时醒悟,
  所以萧景珩并没有惩罚宋昭,还说:
  “你长姐如今被朕收了狱,一切事由,容后再议吧。”
  萧景珩是不可能给宋玥活路的,
  但是他若直接处死了宋玥,难免会招惹宋昭伤心。
  为了让宋昭不与他有隔阂,他便告诉宋昭,他只是将宋玥暂时关押起来。
  因为他知道,宋昭心善,肯定会去找太后求情,
  且宋玥是女眷,太后也有权力决定她的生死。
  但太后本来就对姜氏反感,宋昭如果这个时候去找太后求情的话,太后必定会勃然大怒,将宋玥直接处死!
  到时候,宋玥的死就是太后的意思,和萧景珩半点关系都没有,
  宋昭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对萧景珩有不满的地方。
  正如萧景珩所料,
  第二日一大早,宋昭就去找了太后求情。
  而太后在听她说完了事情的全过程之后,也果然恼了。
  “这事儿简直是荒诞至极!你竟还要哀家保全她这个荡妇?她和你父亲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你知情不报,皇帝不追究你已经是对你的偏爱了!哀家劝你还是莫理此事的好!”
  宋昭泫然欲泣道:“嫔妾知道,可是......她到底是嫔妾的长姐啊。”
  太后知道宋昭心善,
  可她也实在看不惯她这对谁都好,显得脑子缺根弦的样子。
  她这样的性格在后宫之中,日后少不了要吃亏的时候。
  于是太后默然了半晌,决定要给宋昭一个教训,好好治一治她这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心肠。
  她道:“你既开口向哀家求情,又哭成这样,哀家也不忍心拒绝你。这样吧,你父亲和你长姐,哀家只能保一个。谁生谁死,你来决定。”
  宋昭颔首垂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发抖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
  “求太后......让皇上宽恕父亲!”
  “好,哀家答应你。”
  太后取出绢帕来,替宋昭擦拭着眼泪,
  “不过你长姐的这条命,得由你亲自去取。此举算是要你跟哀家还有皇帝表个态,也能平息了日后后宫中可能传出的非议,不叫人议论说哀家和皇帝偏心于你,明白吗?”
  宋昭面色凄怆而纠结,
  良久,她重重颔首应下,却也忍不住泪水再度决堤。
  许是怕太后瞧见,她连忙转过身去,强忍着啜泣说:
  “茶凉了,嫔妾去替太后添了新的来。”
  太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削薄的肩背因哭泣而止不住发颤,到底也是心疼。
  可她哪里知道,宋昭此刻的肩背发颤,和哭压根就没有半点关系?
  她背过身去的一瞬,险些都要笑出声来了,
  哪里还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