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慎刑司果然传出消息,
银枝受不住刑,于昨日深夜暴毙而亡。
隔天,一名慎刑司刑官的尸体也在千鲤池中被人发现,
死了个奴才原是宫中最微不足道的事,慎刑司的人也不想声张,这事儿索性都没有报给内务府,就由他们私下将尸首给处理了。
故而梅苑遇蛇一事,到此就成为了悬而未决的悬案,
萧贵人注定是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了。
不过她仗着肚子金贵,倒是也能得上好一阵子萧景珩的‘圣眷’。
后来的几日,后宫中最风光的可不就要属她了?
萧景珩将她宠上了天,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先往她宫里送,
皇后也会做人,眼瞅着天冷了各宫都开始烧起了炭盆,
萧贵人位份只在贵人,按理说只能用银炭,但皇后却给她换成了只有妃位才可以使用的红罗炭,要她冬日里住着更暖和些。
萧景珩和皇后的态度都十分明显,所以梅苑遇蛇的事儿,渐渐也就没有人再提及了。
不过经此一事,皇后和宸妃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从前宸妃虽然跋扈嚣张,但到底还是顾忌着皇后中宫的身份,每日请安也都半推半就的去着,即便不来也总有个能说得过去的告假理由。
可近来她告假的理由是愈发荒诞起来了,
昨儿个竟然让迎香给皇后说,她豢养的猫儿死了,心情不佳就不来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听了这理由脸色阴沉下来,可到了也没训斥宸妃,糊弄着也就这么过去了。
今儿个晨起,宋昭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宸妃倒是罕见的没有迟来。
只是她神情伤郁,落座后就一直唉声叹气个不停。
皇后许是觉得她们彼此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先笑着向宸妃示好道:
“听说妹妹养的雪绒死了,实在是可惜。本宫知道妹妹很喜欢它,便着人寻了一只和雪绒顶像的白猫送给妹妹,妹妹瞧瞧看可还喜欢。”
她抬眉看向霜若,霜若立马去内殿抱出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白猫来,凑到了宸妃面前去。
宸妃见着白猫勉强笑了一声,也算给皇后面子,将它从霜若手中接过来后,还客气地说了句:“多谢皇后娘娘。”
后来后妃闲话的时候,皇后说了句,“眼瞧着这两日的天儿是越来越冷了,本宫想着等初雪落了,就先停了请安,让大伙儿都在各自房中走动着,免得摔了碰了的,总是不好。”
众人纷纷多谢皇后体恤,
宸妃亦道:“皇后娘娘这话说得有道理。皇后娘娘可知道,臣妾宫中的雪绒是怎么死的?”
皇后摇了摇头,
宸妃则一边抚摸着怀中猫儿雪白柔软的毛发,一边喟叹道:
“说来也是那小家伙命数不好,平日里就窝着不愿意挪动,做什么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找过花鸟司的奴才来瞧过,说是它生来心跳就比别的猫儿慢了半拍,算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没得医治。如今到了冬日里,被冷气那么一激,没熬过去就死了。”
堂下原本还是一派和谐,只待宸妃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一个个都开始用饮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的猫有心疾,熬不过这个凛冬,这话里面暗讽的意味未免也太浓了些。
在座的除了只知道吃的惠嫔,还有谁听不出来,宸妃这明摆着是用她那只死了的猫来隐喻皇后。
皇后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厉害。
可宸妃对此却视而不见,
她抱着怀中猫儿逗弄了两下,继续自顾自地说:
“要说还是皇后娘娘宫中好。这宫里面除了皇上的朝阳宫,太后的仙寿宫,就只有你的凤鸾宫通了地龙,自然暖和。不比臣妾,只能用些红罗炭在宫中烧来取暖,连只体弱的猫儿都养不活。”
说着将白猫随手往地上一丢,由着它受惊窜没了影,齐聚文学
“这猫还是留在皇后宫中养着吧。等哪日臣妾有福气了,宫里也和皇后宫中一样暖和的时候,再养也不迟。”
她兀自起身,扬绢遮面打了个哈欠,腔调慵懒道:
“皇后娘娘宫中暖和得很,臣妾待了一会儿就乏了。先告退了。”
宸妃一贯是如此,
耍完了威风,把皇后气个半死,然后一脸得意地挥挥衣袖扭头就走。
不过这戏,宋昭爱看。
这日看完好戏,回宫后的宋昭坐在暖座上继续研究起了琴谱来。
内务府的人新送来了炭火,云杉正往暖座旁的炭盆里添着。
“皇上总是惦念着小主的,小主您瞧,内务府给您送来的是只有妃位才能用的红罗炭。满后宫里也只有萧贵人有这待遇。不过她是因为有着身孕,若抛开这些不谈单说恩宠,那定是比不过小主的。”
她说着声音低了些,问道:“小主,瑶嫔娘娘用的还是银炭。要不奴婢择一些给她送过去?就说是内务府的人专程送给咱们瑶华宫的?”
“就按你说的办。”宋昭瞥了一眼炭匡里的红罗炭,继而含笑看向云杉,
“嘶~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机灵了不少,换做从前,就算是要给瑶嫔送过去,你莽撞的怕是也会说,这红罗炭是皇上独独赏赐给我的,我心善分给了她,听着倒像是人家占了多少便宜。”
云杉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这些还是小福子教我的。他说入了宫不比府上,凡事都要我多长个心眼。免得说错了话得罪了人,叫人记仇到小主身上,那可不好。”
宋昭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小福子机灵,你多听听他跟你讲这样,对你总没有坏处。”
“唉!”云杉笑着应下,利索挑拣出了一筐好炭,就给主殿住着的瑶嫔送了过去。
没多久,她折返回来的时候,人还没进殿内,宋昭老远就听见了她的欢喜声:
“小主~您出来瞧呀~下雪了!”
闻言,宋昭将菱窗推开了一条幽窄的缝隙,
窗外,大雪纷飞如鹅羽飘落,装点的红墙绿瓦如画境一般。
她将窗户再推开些,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
看着它在自己掌心里渐渐缩塌成一滩无色的水,
不知怎地,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一下。
她总记得,她的母亲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永远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