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是一点脸面都没打算给皇后留。
  沉稳如皇后,这会儿脸色也是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
  云妃逮住个机会就急着向皇后表忠心,于是呛声宸妃道:
  “宸妃!你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你请安晚来也就算了,你瞅瞅你这身打扮,你想做什么?是想越俎代庖吗?”
  “呵呵?”宸妃轻蔑一笑,不以为然地抚摸着氅衣上繁复的绣样,
  “你是说本宫衣裳上的孔雀纹样僭越了,还是说本宫脖子上的这串浮云珠僭越了?”
  她身体后倾,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悠然落在皇后身上,不咸不淡地说:
  “这些东西你们觉得稀罕,可本宫宫中却是要多少有多少。皇后娘娘如果喜欢的话,臣妾也可以给您送些来。”
  从来都是皇后在吃穿用度上打赏别的低位嫔妃,
  哪里有低位嫔妃打赏皇后的道理?
  可皇后也不挑她这错处,仍旧笑着说:
  “本宫如何能要妹妹你的东西?再说,本宫瞧你身上的孔雀绣样衬得你娇俏,颈上佩的浮云珠也衬得妹妹皮肤白皙光泽,这些东西原就是最适合妹妹的,妹妹好生留着就是。”
  宋昭在宫中日子也过得清闲,她最喜欢看得就是皇后和宸妃掐起架来。
  不过不得不说,比起宸妃的骄纵外放,皇后的沉稳大气就显得高级多了。
  她说孔雀和浮云珠最适合宸妃,言外之意不就是在告诉宸妃:
  凭她再嚣张、再僭越,也只能用这些仿照中宫用度的东西,
  可仿品终究是仿品,仿得再像,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宸妃也听明白了皇后的弦外之音,短暂思忖过后,见她毫不避讳地盯着皇后凤袍上的绣样,道:
  “其实臣妾觉得,有些东西或许更适合臣妾一些。”
  她话不敢明着说,皇后索性就不接她的话,由着她发疯。
  颖妃适时插了一句,“你从前侍寝后晚来还算有个由头,今日无缘无故又来迟算什么意思?宸妃,本宫看你是仗着皇后宽和,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宸妃满不在乎地瞟了颖妃一眼,“你协理六宫,连昨天夜里是谁伺候皇上的你都不清楚吗?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帮皇后看顾这后宫事的。”
  颖妃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昨天晚上难不成还能是你侍的寝?皇上昨日明明翻得是宋常在的牌子在,怎么会......”
  “那又如何?”宸妃笑得恣肆,清丽的凤眸向上一飞,语气挑衅道:
  “这事儿别人想不通你还想不通吗?你又不是没有过轿子都抬到朝阳宫门口了,却要皇上召了本宫去又遣你回去歇着的时候。这出完璧归赵,按说你唱了也不止一两次了,怎么这会子倒大惊小怪了起来?”
  颖妃身上流着胡人的血,性子本就强硬泼辣,
  从前宸妃才得宠的时候,颖妃就因为这样的性子得罪过宸妃。
  所以后来有一段时间,萧景珩每每翻牌子要颖妃侍寝的时候,宸妃都会从中作梗,将颖妃的恩宠截了去。
  这事儿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来未免丢人,颖妃被噎得面红耳赤,愣是不知该如何还嘴。
  气氛焦灼尴尬之际,听皇后劝了一句,
  “皇上圣心有变也是有的。就比如上回本宫心疾发作,皇上不也撂下了宸妃来陪伴本宫吗?”说着看向宋昭,“宋常在,这事你别往心里去。”
  宋昭立马说:“嫔妾不敢!宸妃娘娘伺候皇上日子久,自然比嫔妾更能让皇上舒心。”
  宸妃闻言含笑看了宋昭一眼,没有说话。
  后来大伙儿都闷闷的不说话了,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萧常在突然起身,向众妃福一礼,道:
  “嫔妾与皇后娘娘礼佛时,特意为各位娘娘制作了护身香囊。”
  她的婢女银枝拿出了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放了许多颜色各异,誊抄了经文在上面的香囊。
  萧常在一边给众人送香囊,一边道:
  “这些香囊都是嫔妾亲手所做,且都焚香祝祷过,希望能为各位娘娘祈得平安顺遂。”
  众人得了香囊后多有夸赞,
  等萧常在将香囊送到宸妃身边的时候,宸妃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给迎香使了个眼色,让她将香囊收下,这才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句,
  “你有心了。”
  等萧常在送完香囊,皇后提议道:
  “入冬了,梅苑的梅花也开了大半。明日是宫中例定赏梅的日子,姐妹们就别来本宫宫中请安了,明日晨起,一同去梅苑赏梅吧。”
  众后妃齐声道:“是。”
  回宫路上,宋昭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
  一回头,见是宸妃身旁的迎香。
  “给宋常在请安,宸妃娘娘说您昨天的事情办得很好,让奴婢将这东西赏赐给小主。”
  迎香递给了宋昭一封信,信上面的笔记宋昭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宋世诚的。
  宋昭收下书信,表现得十分激动,
  “位份低的后妃是不能随意和家人有书信往来的,我入宫三个月,也实在思念家人得紧。宸妃娘娘待我这样用心,我总得亲自登门谢恩才是。”
  迎香道:“娘娘说知道宋常在有心,但近日天气转凉,娘娘也不忍宋常在奔波两宫之间。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可替常在代为转达。”
  宋昭明白,宸妃这是怕皇后看出她们之间的猫腻,所以有意要避嫌。
  于是她道:“那有劳姑姑替我多谢娘娘了。”
  回宫后,宋昭这才将宋世诚写给她的家书拆开。
  偌大的信纸被展开后,上头只写了十六个字:
  【吾女安好,吾心甚慰。帮扶宸妃,争取晋位。】
  这每一个字,都透着宋世诚的野心。
  他和宸妃的母家私下里关系走得很近,
  让宋昭帮扶宸妃,一来可以巴结宸妃的父亲,二来也可以让宋昭讨到好处,
  最好是早日升成个一宫主位,能在萧景珩面前说上话了。
  他这个女儿才算是没有白养。
  宋昭看完书信后,随手将它点火燎了。
  她看着香炉里的灰烬缥缈而起,眸光中跳跃着星星之火,
  忽而笑了。
  她就这么一个父亲,她当然要帮衬着。
  帮衬他早日和宁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帮衬他早日下九泉去,将那刀山火海都走一遭,
  再去见他枉死的妾,字句啼血,叩首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