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竞川听到声音直起腰,转身大跨步走过来:“橙橙,怎么来这么早?”
陆西橙往上提了提篮子,笑盈盈的:“怕你饿呀!”
大队虽然开放了公共食堂,却只有中午和晚上两顿,霍竞川饭量那么大,又做这么累的活,哪里够吃。
霍竞川打开篮子,篮子底部垫了纱布,一半是四个巨无霸包子,一半是玉米窝头,还有两个大搪瓷缸。
“窝头给圆圆她们做的,等你吃完了,我给她们送去。”林圆她们也要半夜两点多起来上工,陆西橙让她们多睡儿,她帮忙做早饭送去,她们都给了粮食的。
“嗯。”霍竞川看看窝头的数量,只有女知青的,男知青没有,他就不说什么了。
来到田埂边坐下,霍竞川拿起一个巨无霸:“下次别做包子了,做点儿简单的。”她不擅长面食,这包子还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做出来。
“吃包子方便嘛,”陆西橙用毛巾给他擦汗,“你戴个草帽呀,麦芒粘在脸上可痛了,
眼睛难不难受?”
“不喜欢戴。”霍竞川大口吃包子,他确实饿坏了,顺便把头凑过去给她擦。
“那你可小心点儿,”陆西橙捏住毛巾一个角擦他眼角的黑灰,“你这张脸是我的,不可以变很丑。”
“一点点丑可不可以?”霍竞川吃完一个巨无霸,喝了口水,笑出一口白牙,“一点点丑会不会嫌弃?”
陆西橙皱皱鼻子,假装思考:“一点点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好啦!”
“谢谢我家小朋友宽宏大量。”霍竞川打开搪瓷盖子,“绿豆汤?”
“嗯嗯,你快喝,我用山泉水熬的,可好喝了。”她又指指水壶。“这里是金银花露,你渴了喝这个水,别去喝河里的生水。”
霍竞川拿起搪瓷缸喝了一口,绿豆煮得沙沙的,放了几颗冰糖,满满一杯,还有一杯是普通的糖水,不知道她这小细胳膊怎么提过来的。
“好不好喝?”陆西橙托着腮看他喝,“中午想吃什么,我再给你送来?”“好喝。”霍竞川揉揉她的头发,“中午晚点送,不着急,你回家先睡一觉,煤球呢,没陪你一起?”
“陪啦,我让它去溜达一圈。”煤气长大了,吃的多,运动量也大,和它的主人很像。
他们在这边吃着东西说话,不远处的徐晋杭小心翼翼抬起头,眼里的嫉妒都要化为实质,狼崽子真是走了狗屎运,陆知青太贴心了,还给送包子来,不像家里那个黄脸婆,只会掏粪。
如果是他娶了陆知青,这么幸福的人就是他了。
徐晋杭这一早上真是累惨了,霍竞川今年开始当了生产小队的小队长,他就是被他管着,稍微有一点儿偷懒,他也不说话,就那样死死盯着你,那双眼睛阴鸷如鹰隼,盯得人从脚底开始打颤。
看一眼旁边,张嘉宁已经超过他很多了,自从去年张嘉宁收到包裹,没有来送他吃的用的,沈安宁跑去知青点抱怨了几句,两人的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本来徐晋杭也不是太放在心上,他家可比张家强多了,可他妈来信说……
张嘉宁怎么还叫那狼崽子川哥?
……
麦收结束,所有人都脱了一层皮,唯有霍竞川,被陆西橙养得越发眉目英俊,高大健壮,仅仅穿着白背心和粗布衬衫,卷起裤管站在地头,宽肩长腿,压迫感十足,给人以雷霆万钧之势。/
几十米开外,两个老头蹲在沟里,头上戴着草帽,手上举着望远镜在偷看。
“老霍,我大外孙个子真高!”
“老霍,我大外孙腿真长!”
“老霍,看见没,那些人都听我大外孙的。”
“老霍……”
“你有完没完!”霍老爷子粗暴地打断这个烦人的家伙,再次睁大眼,他眼角有隐隐水光,不容易啊,他那么多儿子孙子,总算有一个像父亲的孩子。
“老霍,”聒噪的声音又响起,“他踹人了,比叔叔更凶啊,我怎么那么稀罕呢!”
“稀罕也不会叫你一声外公!”霍老爷子怅然地放下望远镜,“这孩子若是在我们身边长大,未必会这么有出息。”出息不是做了多大的官,而是能不能承担起肩上的责任。
就凭这张像极了父亲的脸,霍老爷子就无法拿他当普通的孙子对待,有长辈庇佑的孩子和野草般肆意生长的孩子,后者只要能成长起来,必然会有极其旺盛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能比的。
“即便那样,你也不想孙子丢失吧!”沈老爷子拍拍好友的肩膀,“走吧,我们别去打扰他。”
俩老头都当过侦察兵,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离开,竟无一人发觉。
……
天气热起来后,陆西橙就不爱睡炕了,小夫妻换到了床上睡,龙凤床垫上铺上一条薄棉花胎,最上面是芦苇编织的凉席。
霍竞川撩开蚊帐,犹带水汽的身躯钻进去,床里侧,小姑娘睡得香甜,樱桃唇微张,吐出甜甜的气息。
她睡觉不老实,粉色睡裙的裙摆被卷到大腿上,一条纤细的腿压着被子,一条搭在床沿,怀里抱着只丑大灰狼,手揪着狼的两只耳朵。
霍竞川把被她压着的被子抽出来,动作很轻,还是吵醒了她。
“抱一抱!”陆西橙伸出雪白手臂搂住他脖颈,又把脸蹭过来贴在他胸口,“凉凉的,好舒服。”
霍竞川抱着她躺下来:“那你一会儿不准推开我!”
到了夏天,只有刚洗完澡的时候,小姑娘是喜欢他的,缠着他要抱抱,没一会儿就嫌弃他身上烫,不要他了。
让霍竞川欣慰的是,被嫌弃的不止他,煤球她也不喜欢了。
霍竞川把被子盖在她小肚子上,拿起蒲扇轻轻扇风,很快他也闭上眼睛入睡。
悠长的夏日午后,小院里蝉鸣阵阵,绿树成荫,微风拂过一丛蔷薇,吹落满院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