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上网喽,哎哟呼呼,心舒畅喽,喔呼哟呼,稳住脚哇,哎呀扯呀,不要慌,喔吼吼……” 几个头上系着灰色头巾,穿着粗布外套的男人合力提起一个大网,网里是上百条活蹦乱跳的鱼。 鱼被倒在渔船上,男人们动作利落地杀鱼,用河水随意洗洗,再抹上粗盐。 “大哥,收完这波我们就回去了吧?” 被叫大哥的汉子拢了拢衣领:“是啊,出来半年了,我婆娘应该生了,我还没见过孩子呢!” “那这娃咋办?” 几个汉子同时看向船上的木盆,木盆里躺着个一两岁左右的男娃,原本还有些壮实,现在瘦得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这娃是经过漳河时别的渔民给的,他们都是渔民,以捕鱼为生,天南地北地跑,据说人家也是别人给的,到底是哪里捡到的,谁也不知道,就留在船上解解闷。 娃脖子里戴着块木牌,他们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 渔船上连个女人都没有,自然也没奶,就给娃弄点米汤喝喝,偶尔也分点鱼汤,好歹没饿死。 “别说,这娃长得还挺俊,比我家大蛋俊多了。” “俊你带回去养着,给你家闺女做男人呗。” “那算了,我还有四个儿子,养不起。” 这群男人,年龄最小的也有二十五六,早就生儿育女了,少的三四个,多的生了七八个,实在不缺孩子。 渔老大叹口气:“再往前一段,给他放路上吧,看看有没有人家要养。” 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只看过丢孩子的,真没几家愿意捡孩子。 渔船在水面上飘飘荡荡,木盆的娃睁着漆黑的眼眸,嘴里自娱自乐般蹦出无意识的话:“鱼…鱼鱼,好吃!” 终于,渔民们上了岸,这里有连绵起伏的山脉,不远处是几个村庄,他们要用鱼和村民们交换粮食等物资。 渔老大抱着孩子,前后左右看看,走到三岔路口,将孩子连同木盆一起放到路边,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一件薄棉袄给他裹上:“哎,就看你的命了。” 别怪他心狠,他也有一家人要养,无能为力。 男娃似是不解,还冲他笑了笑,渔老大赶紧转身就走。 渔老大忘了,这会儿正值秋收农忙时节,农民们都忙着抢收,没几个人有空出门的。/ …… 两天后,木盆依旧在路边,里面的男娃发出轻微的哭声,哭了两下又停下来,看看四周,歪着脑袋闭上眼睛。 “妈妈……爸爸!” 突然,从不远处的山林里走出一头体型硕大的猛兽,宽大弯曲的嘴巴,圆锥形的耳朵,深灰色茂密的毛发,幽蓝色的眼睛,尖锐的牙齿。 “狼!”男娃叫了一声,抓紧胸前的衣服。 狼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面前,它低头看着盆里的东西,又凑上去嗅了嗅,男娃一瞬不瞬地盯着它。 它张开嘴朝他呲了呲牙,咬住男娃领口的衣服,提着回了山林。 “狼,狼!”男娃伸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狼嘴,“好狼!” 就这样,男娃被叼回了狼的窝。 这是头年轻的狼王,没有伴侣,平时就住在一棵老树底下。 它找来一头哺乳期的母狼,男娃靠狼奶度日,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山里是冰天雪地,狼王又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作为巢穴,男娃夹在几头狼中间,靠着它们厚厚的皮毛取暖。 五年后。 “扑!” 一个只在腰部裹了块破布的男孩,手上握着根磨得尖尖的木棍,狠狠扎向野兔的脑袋,鲜血顿时喷了他一脸,让他的眼睛也变得猩红一片。 男孩仿佛没有感觉,撕下一只兔腿,剥掉皮毛,一口咬下去。 他蹲在那儿享用着猎物,身后的灌木丛晃动,一头长鼻野猪直直拱向他,尖尖的獠牙戳到男孩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时,男孩一个前滚翻,避开野猪的攻击,奋力向前跑去,赤着的脚丫子踩在枯枝烂叶上,时不时被绊一下,他却及时稳住了身形,还不忘啃手上的兔腿,另一手始终握着长长的木棍。 跑着跑着,前方有疾驰之声,是狼。 男孩动作利落地翻上狼背,狼一个跳跃,迎上野猪,男孩高举木棍,狭长的凤眸有着如狼一般的狠厉,毫不犹豫朝着野猪的眼睛刺下去。 他后背的伤口血淋淋,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狼灰色的毛发。 一番恶斗后,男孩找了把不知名的野草嚼碎敷在自己的伤口上,望着身侧出气多进气少的庞然大物。 他又活了一天。 野猪很大,狼仰天长啸,男孩攀住一根树枝爬到树干上坐好。 很快,底下来了四五头狼,它们围在一起分食野猪,场面血腥无比,男孩却面色如常。 等它们吃完,野猪只剩下猪腰和猪头,男孩跳下来,把猪腰拿树叶包好,这是他的晚餐,又将手伸进猪脑袋里,掏出血糊糊的猪脑,埋头吃起来。 野猪肉太老,他吃了肚子不舒服,多数都吃这两个部位。 吃完,嚼了几片树叶,这是狼群清理口腔的方法。 狼王带着狼群奔跑起来,男孩连忙跟上,狼有四条腿,他只有两条,很快被落下,可他不停歇,沿着路上的痕迹跑啊跑啊,跑到一条小溪边。 溪水清澈,有几块被水冲刷得平整的石头,男孩随便坐下,捡起一块巴掌大、扁平的小石板开始磨。 他这一磨就是几个小时,狼在河里洗澡,狼王要把他拖下来一起洗。 “等等。”他发出两个音节,本该稚嫩的嗓音听起来却有些粗哑,这是长久不发声导致的。 他拿起石板,指腹在磨的那一面使劲刮了刮,皱眉。 接着,他解开头顶用枯草团起来的头发,用石板割去,可惜,只割下来没几根。 他不喜欢这头长发,太碍事了,他尝试过拔掉,但没多久又会长出新的。 男孩顶着一头乱发坐在石头上思考,身边坐着一头湿漉漉的大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