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眸光瞥向孙奇,眸光中尽是怒意。
  片刻安静后,孙奇朝身后的太监使了眼色,那太监会意,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本来奄奄一息地玉燕忽然惊恐地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说,徐宛宁究竟向姚氏哭诉了什么?一字不漏,全部招出来。”
  “姑娘……姑娘说,沈雨燃是个狐狸精,光会脱衣服勾引男人,把太子殿下的心都勾走了,必得杀了这个女人,不然……不然……”
  身旁的太监目露凶光,玉燕猛然痛呼了一声,旋即道:“不然……不然姑娘这个太子妃之位就坐不稳。”
  太子妃之位坐不稳?
  沈雨燃知道,这是徐宛宁能说出来的话,也是徐宛宁最耿耿于怀的东西。
  上一世的徐宛宁什么都有了,只除了这个名头,她都非要沈雨燃死不可。
  这一世她提前引起萧明彻的注意,徐宛宁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份未雨绸缪的心态,当真令人钦佩。
  徐宛宁闻言,一直紧张、焦虑和不安的眼神忽而呆滞。
  不可能了。
  她不可能做太子妃了。
  “太子妃之位?”温贵妃见状,瞥了一眼皇后的神色,轻笑道,“太子的婚事自有陛下和娘娘做主,本宫倒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荣国公府的囊中之物了?”
  荣国公伏在地上,如捣蒜般重重磕头:“皇后娘娘,宛宁自幼出入宫廷,一向仰慕太子殿下,她……她是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心思,臣以后一定严加管教,请皇后娘娘宽恕她这一回。”
  姚氏的罪已成定局,可这个女儿尚能求情一保。
  “徐宛宁是慧妹妹的亲戚,自幼出入宫廷,当年本宫就很奇怪,明明慧妹妹也有女儿,怎么不让徐宛宁做睿安的伴读,反而做了荣安的伴读?”
  一直神情自若的慧贵妃终于在此时略有动容。
  之前温贵妃那些话无非是奚落嘲讽,可是这一句话却是直指慧贵妃居心叵测,算计皇后和太子。
  纵然慧贵妃在皇帝跟前得宠,也绝不敢同时与皇后和太子作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皇后跪下。
  “当年宫中为两位公主挑选伴读,是皇后娘娘亲自操持,宛宁无论年纪、家世都在待选之列。荣安是睿安的姐姐,是荣安先挑了宛宁作为伴读,臣妾纵有百般心机,也无法左右荣安的选择!温贵妃污蔑臣妾,望皇后娘娘明鉴。”
  “今日审的是西山桃林一案,这些陈年旧账,不必再翻。”
  慧贵妃恨恨看向温贵妃,她并未插手荣国公府的事,今日之事本与她无关,可恨温贵妃大做文章,祸水东引,纵然她能够辩解,皇后定不会轻易释怀。
  她竭,提醒自己稍安勿躁。
  东厂行事干净利落,眨眼之间,已经将连日查证的事实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荣国公携子跪地求饶,倒是姚氏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发一言。
  温贵妃自然要求皇后严惩,慧贵妃望向不远处的亲姐姐姚氏,两姐妹的目光碰到一起,感受到姚氏的无声恳求,她在此时叩首为徐宛宁求情。
  “请娘娘听臣妾一言,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即使宛宁一厢情愿地仰慕殿下,亦并非罪过。若论心问罪,这天下有几个清白之人?请娘娘念在宛宁年幼无知,口出狂言,宽宥她一次。”
  殿内众人争执不下,皇后一时头疼,她看向沈雨燃。
  “你觉得慧贵妃说得有理么?”
  沈雨燃立在萧明彻身边,冷淡袖手。
  “贵妃娘娘的话当然有道理。但贵妃娘娘弄错了一件事,常言道,人言可畏,说出来的话可不是无人知晓的心意。言语跟刀剑一样可以伤人。宛宁姑娘只不过对着荣国公夫人哭诉一番,便有十几只恶犬一起袭杀妾身,这几句话,难道不比刀剑棍棒更可怕吗?”
  慧贵妃自以为能言善辩,可没想到即刻被沈雨燃拆穿了话术中的漏洞。
  她无计可施,只得望向萧明彻。
  “太子殿下是知道宛宁的,她一向无拘无束,口无遮拦,话不过心的。”
  “贵妃所言甚是,孤自幼与宛宁相识,以为素知她心性,今日得知内情,颇有些始料不及。”
  他的语气极为平静。
  然而他这平静缓和的态度,顷刻间将慧贵妃和荣国公府众人心目中的希望狠狠击碎。
  连带着沈雨燃亦有些侧目。
  皇后叹道:“未必就是你识人不明,便是陛下和本宫,不也都被她这小丫头骗了吗?”
  徐宛宁跪在殿中,仰头看着萧明彻,白皙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痕。
  今日她穿得素淡,灰绿色的衣裳,半点金银都没有,此情此景,愈发楚楚可怜。
  皇后将她的神情的收在眼底,心中厌烦。
  “孙奇。”
  “奴才在。”
  “将犯妇姚氏押进东厂牢房,待禀明圣上后再行定夺。至于荣国公府其他人,”皇后的目光缓缓在徐家几个人身上扫过,很快有了决断,“带回荣国公府,本案结案之前,不许踏出公府半步。”
  “奴才遵旨。”
  温贵妃闻言,忍不住道:“慧贵妃随意打杀宫女,难道就不惩戒?”
  皇后瞥了温贵妃一眼,并未理会,只冷冷道:“荣国公。”
  “臣在。”荣国公战战兢兢道。
  “女儿年纪大了,该早些定人家,若是京城里找不到合适的,就去京城外找找,远嫁未必不好。”
  徐宛宁遽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不敢相信皇后要逼自己远嫁,惊慌失措地望向自己的娘亲,惊觉娘亲已然定罪,根本帮不了她。
  她慌乱之下看向爹爹,可荣国公连连点头,显然不敢忤逆皇后的旨意。
  她抬头看向慧贵妃,慧贵妃冷若冰霜。
  先前那一番话,已是看在姐妹亲情的份上为保住徐宛宁性命所说的话,再说其他,已经是不可能。
  徐宛宁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萧明彻身上。
  萧明彻神情僵冷,他看着徐宛宁的眼神有些沉重,亦有些锋利,仿佛是一把在火焰上灼烧过的刀,仅仅是靠近,便被刀锋上的热气灼伤。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萧明彻。
  青梅竹马,数年倾慕,他一向是把她捧在掌心的。
  也是他,答应她,无论如何会娶她。
  徐宛宁在震惊、慌乱和茫然过后,紧紧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彻哥哥,我那日是……气疯了才会说那些话,不是真心所想。旁人不信,难道你也不信我吗?”
  “彻哥哥,我不要远嫁,你说过的,你绝不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