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痛苦,让冯太后身体下意识地扭曲,掌心的茶碗登时掉落,薛宫人上前一步,稳稳地将茶碗用手接住,重新放回桌案上,这一举一动自然而流畅,就像平日里侍奉时一样。 “娘娘小心点,”薛宫人声音冷淡,“这是先皇御赐的一套瓷器,少一个就不美了。” 冯太后早已经喊叫出声:“来人,快来人。” 薛宫人向窗外看去,没见到一个人影,然后她微微扬起嘴唇:“对了,奴婢忘记与娘娘说了,昨日在宫中发现了一张传出去的字条,太师责问下来,将宫中的宫人和内侍都带出去审问了,眼下这里只有奴婢。” 冯太后瞪圆了眼睛,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让她只能哀叫。 薛宫人转过身望着冯太后,整个人面容显得更加娴静:“您知道为何我能留下来吗?” 冯太后咬牙道:“是太师让你……来杀……哀家……” 太后说着伸出手去,整個人也从软塌上掉下来,这样一折腾,手上的指套掉了,长长的指甲也跟着受损,指尖沁出了鲜血。 薛宫人显然对太后遭受的折磨依旧不满意,她走上前,一脚踩在了太后手背上。 太后面容都扭曲起来,想要反手去抓薛宫人,却根本没有力气,她服下的毒药,正在腐蚀她的内腑,她的嗓子也被灼烧的快要发不出声音。 “解药……给我……我什么都答应……” 太后这时候没有了任何的威严,语气中带着祈求。 薛宫人深吸一口气:“可惜了,我身上没这东西,就算是有,我也不会给你。” 一股热热的液体涌向喉咙,太后一张嘴,暗红色的血液登时喷出来。 薛宫人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释然和解脱:“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帮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了结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我也早就厌倦了,如今能送你离开,也算圆了我一桩心愿,可恨的是……” 薛宫人说到这里停下来没有继续,现在说还不保险,她要等到最后再吐露最后的秘密。 太后顾不得别的,只是在地上翻滚。 薛宫人走到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折腾了许久,太后还没有断气,她挣扎着爬过来,仰起满是血污的脸孔,向薛宫人道:“杀了我……对太师没好处……他一个人斗不过……萧……萧煜……” 薛宫人听到最后,忽然展颜一笑:“我知道,所以必须要除掉你。” 看着薛宫人幽深的目光,太后登时明白过来:“伱是为了……为了……”更多鲜血涌出,让太后再也说不出话。 屋子里渐渐安宁。 薛宫人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衣裙,却擦不掉鞋面上被喷溅的鲜血。 “是啊,张皇后和两位小公子过世之后,你将王府上下清理个遍,以为该杀的都杀了,我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不要觉得活着就有多好,他们至死没供出我,就是让我将他们的仇恨一并担下。”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机会,可惜还是走错了路,跟了太师,帮他传递消息,太师利用冯家加害豫王,我是知晓的,我万万没想到豫王是……” 薛宫人一笑:“人有时候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好是坏。”豫王的人接应她,让她做完这桩事就离开宫中,但她不想走了。 她累了。 而且,她留下,会让朝廷上下更加怀疑太师,这是她欠豫王爷的。 做完这些,她也就能轻轻松松去见张皇后了。 冯太后还在努力地伸出手,期待着突然出现一个人能救下她。 可是她的气力越来越微弱。 慢慢地她眼前真的出现了人,那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冯氏。”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冯太后脑海中响起。 那是先皇后张氏来向她索命了。 冯太后恐惧中张大了嘴,吐出了身体里最后一口气。 薛宫人一步步向外走去,走到慈宁宫院子里,她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太后娘娘崩了。” 随着薛宫人的喊叫,慈宁宫外的禁军听到了响动,禁军不敢怠慢,带着人进宫查看,等看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冯太后后,禁军脚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消息被送到值房时,委实惊了一屋子的官员。 太师皱起眉头,强自镇定地问话:“怎么回事?有没有让太医过去?” 禁军摇头:“太后娘娘她已经……” 已经气绝了,就算是神医也不可能救回来。 太师看向屋中的官员:“事情重大,诸位随我一起去慈宁宫看看吧!” 皇上尚年幼,自然没有嫔妃入主宫中,冯家被拿下后,内宫更是一片宁静,不少朝臣都猜测,冯太后近几年不会有事,就算再起波澜,也要等到豫王那边有动作,或是皇上长大准备亲政时。 太后突然就崩了……中书省几个官员互相看看,目光闪烁中都指向太师。 因为慈宁宫上下的人手,都是太师安排的,冯太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师的眼皮底下,若说太师一无所知,大家也不会相信。 官员中,有人悄悄摇了摇头,太师现在除掉冯太后,委实太过急切了些,冯家倒了,冯太后也没有多大威胁,急匆匆的动手,只会留下把柄。 连他们都能想到的事,朝中重臣自然也会料到,重臣手中沾了太后的血,那是大忌。 这么思量着,官员们走到了慈宁宫,顾不得询问更多,太师走入太后寝宫中。很快冯太后的惨状就映入众人眼帘。 冯太后面容扭曲,身上和旁边满是鲜血混着污秽物,口唇发黑,死状一瞧就不寻常。 太师眉头皱得更深:“太后出事的时候,都有谁在?” 禁军小心翼翼回道:“只有一个宫人。” 几个官员互相看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将人都调走了,再下手,除了太师之外没有人能做到。 “将那宫人传来。” 太师话音一落,禁军立即去寻人,耽搁许久之后,他们抬来了一个宫人。 薛宫人喉咙被利器割开,人早就气绝。 屋子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太师,”中书省官员上前低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人进来收拾收拾,慈宁宫的情形若是传出去,恐怕要遭人非议。” 太师的眼皮就是一跳,正要说话,另一个官员又道:“太师放心,我等守口如瓶,绝不会将今日看到的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