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照和另外两个人将褚煜泽拽着走了几步，他便直接跌跪在了地上，依旧固执的望着新坟。
褚煜泽嘴角都在抽，从小长这么大，他痛苦过，落魄过，悲伤过，崩溃过，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无助过。
他救不了尹玖，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现在看来，他简直幼稚的可笑，他拥有的不过是在关键时刻甚至没屁用的一堆废纸罢了，和那些能烧了给死人的纸，有什么区别？
闫照发现这里手机信号极其不稳，很难打通，求助都没办法。
就这样僵持着，虽然来参加下葬的人逐渐有人离开，可显然大部分都还留着，颇有守坟的架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闫照已经开始担心，就算最后成功将坟挖了，褚太太却……遭遇了不测，褚总又会怎样？
远处有了凌乱的灯光，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跟着褚煜泽的那两个保安都慌了，如果是离开的人回去又叫来了人，他们今天八成是真的走不了了。
“你看，我们把收你们的钱退回来一半行不行？我们不干了，现在就走了，行不？”其中一个保安还想商量，另一个却说也不说，扔开褚煜泽头也不回的跑了。
闫照也没拦着他们，知道拦不住。
天已经彻底黑了，守坟的这些人说的方言，闫照还听不懂，只知道一定是在骂他们的，语气十分凶悍。
“褚少！”听到来人的呼唤，褚煜泽的眼睛终于亮了，转头看向那些灯光，闫照也长松了口气，是冉索来了！
冉索带着一大群人还未到褚煜泽身边时已经骂上了：“妈的什么鸟路！大巴车根本进不来，我跟着他们硬走了五公里啊！”
冉索终于看见了褚煜泽，一愣，赶紧过来问：“我操！怎么回事，谁特么对你动手了？”
褚煜泽话还没说，冉索已经将视线转移，看着那边的一群人大吼：“妈的，熊借给你们的胆子！谁他妈都敢动？给我打！”
冉索身后一群男人闻声已经扑了上去，人多有优势不说，这群人还是冉索直接从上城找的专业保安公司的，战斗力和村民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更别提他们还都带着打架用的家伙。
虽然后来村里还是有人又跑过来支援，但是看见已经几乎全都被打趴下的庄子上人，他们也只能站在老远处叫骂了。
褚煜泽在那群人开始打架就已经重新拎着铁锹去坟上了，闫照跟着一起。
“挖，快挖坟！”冉索这才反应过来，打架不是第一要务。
十几个男人，包括褚煜泽，一人一把铁锹，将新坟刨开。
他们是埋的真深，终于见得棺材，也是半小时后了。
褚煜泽望着那猩红色的棺材，恨不能一铁锹砸在将棺材埋了的那群人头上。
六婶子已经哭晕了好几次，他另一个儿子守在哥哥坟边上，一副大义赴死的表情，冉索最终才没让人把另一座坟也给刨了。
“抬出来，抬出来！”冉索一边指挥一边低声说：“妈了个巴子的，可千万要挖对，不然起个新鲜尸体出来，老子今年都要霉运。”
棺钉被一根根起出来，褚煜泽站在棺材边，微低头，黑暗中有眼泪落进他的衣领。
他是个混蛋，没错，他将各种找不到合理理由的怒火都撒在尹玖这女人身上，不光毁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心，这一次可能还要了她的命。
“开了开了！”推开棺材盖的人只喊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向里看，都纷纷望向褚煜泽。
他已经到了棺材边，毫不忌讳的用手机灯向里一照，接着便一翻身直接跃进了棺材。
所有人都给吓愣住了，半天后才敢向棺材里看，褚煜泽跪在其中，将里面的红衣女子紧紧抱在怀里，她脸埋在他心口，看不到脸，只是头发凌乱，装饰的发钗已经都被拽了，看样子是她自己的手笔，也证明她不是死着被埋进去的。
“不是死的就好……”冉索不停重复着，用手拍着心口，他那颗小心脏是真的承受不了这情形。
褚煜泽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可肩膀却在不停的颤抖。
他怕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不是怕这千里之外，偏远村子的葬礼，不是怕这月黑风高，刚刚入敛的坟地。
他怕的，仅仅是失去怀里这女人身上温度，仅此而已。
若说这辈子，什么会成为褚煜泽最难忘的，便是看向棺材里那一刻，尹玖清亮的眼。
好在，她还活着，那一切就不晚，就还来得及。
男人的哭泣，通常是不会被点破的，冉索给足了褚煜泽缓和情绪的时间之后，同众人将褚煜泽和尹玖从棺材里扶出来。
褚煜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步步朝远方走。
“我的神啊，我也就活了二十来年，怎么什么事都能赶上？”冉索长出一口气，看向已经烂泥样瘫在地上的妇女说：“你们心怎么能这么毒呢？大活人啊，就能让你们给活埋了？要不我把你装进去，跟你儿子一起埋了，你试试？”
“你们……遭报应……”六婶子已经快有进气没出气了。
冉索啧啧两声：“可别这么说，有报应也报你头上，他妈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是杀人啊！”
“这些人留着日后处理，我看褚太太情况不太好，还是赶紧去医院吧。”闫照担心的说。
“顾端来了，咱们一会儿回县城就能见到，有他呢，别担心。”冉索拍拍闫照的肩膀：“也难为你了，能跟着褚煜泽这么涉险，辛苦了。”
闫照浅笑了下，幸亏天黑，不然他大概看起来是脸色惨白的。
尹玖斜靠在褚煜泽的颈窝，随着他走路的颠簸而微晃动着，许久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了句：“谢谢，你能来。”
褚煜泽脚下一个不稳，原地立住后，默了好久才终于应了一声：“嗯。”
没人能听见他心在流血的声音，没人能知道他有多悔多气自己。
他设想过尹玖会对他说的任何话，不管是哭，是骂，是诅咒还是怎样，都不该是一句感谢。
“我累了。”尹玖叹了口气，她是真的累了。
“不要睡，和我说说话，好不好？”褚煜泽生怕尹玖出什么意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