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时间很枯燥,但是程家父子三人和程徽月分别十五年,有太多的不熟悉。
度过刚开始的尴尬期之后便开始给程徽月恶补程家人的事情,也不是干巴巴地说出来,中间穿杂着程兴国回忆她三岁前的时光和程修杰恶意挑出某个哥哥小时候尿床的糗事,结果被程修明掀了老底,一招反制的插科打诨。
程徽月听得津津有味,短短两天时间,程家人的形象便变得丰富饱满起来。
路途上,也因为身处一个车厢,他们的关系迅速升温。
京都这边,程修沅接到程兴国他们要带着月月回来的消息之后,特意在他们出发前问了火车车次,回去跟梅长芸说了之后,便开始着手怎么欢迎妹妹。
这两天他也专门请了假,跟梅长芸一起回了军区家属院。
梅长芸的状态持续很高亢且敏感,这段时间经常听到动静就想出去看看。
就算知道了程徽月他们不是这天回来,却也还是忍不住地在意。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念想,身体状况倒是比之前好了一点,心情也好。
“张妈,你说月月会不会喜欢这些啊?”梅长芸忧心地看着手里的布拉吉裙子。
她们回了军区家属院的房子里之后,就把自家闺女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搬过来前程徽月已经丢了,但是梅长芸说什么都要给她留一间房,还把她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全都保存下来。
尿布,摇篮,小裙子,口水兜,发卡之类的,装在箱子里好好锁着。
床单被套这些她一直都是备着的,房间也经常打扫,不过这两天买的衣服鞋子都是新的。
是梅长芸亲自到百货大楼买的,她许久没有出过门,那天高兴得竟然逛了一整天,只是回来之后就有点受不住。
张妈看着摆在床上的衣服和鞋子,春夏秋冬的,每个季节都买了三四套,太太还是第一次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
不过她也理解,就笑着说道:“您放心,月月肯定会喜欢的,这都是百货大楼最时兴的衣物,她知道您的心意,况且你们是亲生母女,您不必想太多的。”
梅长芸怔了怔,良久才笑着点头。
她知道,这十五年的缺憾难以弥补,所以激动之下还是有些怕的。
怕她的月月太过陌生,他们亲近不起来...
但是这些焦虑她只能埋在心底,想要用这些礼物抚平内心的紧张。
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把新买的物品全都归置,等房间里塞得满满当当,各式物件一应齐全之后,梅长芸才满意地下了楼。
院子里,程修沅穿着家常的衣服,米色的高领毛衣,灰褐色的裤子,极简的搭配却将他顷长的身姿衬得清隽冷然。
相比在医院身着白大褂时的严谨和不苟言笑,此时拿着锄头在地里种树的程修沅显得更有人情味一点。
梅长芸裹着披肩走到他旁边,拿出手帕给他擦汗,“还要种多久,要不先歇一会儿吧?”
程修沅抿唇摇头:“马上就种完了,您先回屋吧。”
他知道小时候的月月最喜欢闻栀子花的味道,但是之前人一直没找到,他们也不敢在梅长芸面前提起太多。
所以这里的院子一直空置着,就栽了点景观树。
不过现在月月要回来了,他也就不怕母亲睹物思人,赶紧托关系弄了一批栀子花全都在院子里种上。
等来年妹妹就能看到满院的白色栀子,以后每年都能闻到它的味道。
梅长芸也明白二儿子的心意,站在一边看了会儿之后,也兴致勃勃地上前帮忙。
程修沅拗不过她,便只让她帮着把小树扶正,自己填上土之后,她再浇点水就行。
母子俩分工合作,很快把剩下的栀子花树苗全都种好了。
小庭院里绿油油的栀子花树一簇簇的,只等来年便可绽放。
两人收拾好之后,准备回屋,张妈就从里面探出头来,说了一声:“太太,李小姐又来了,应该已经进门了。”
梅长芸顿了顿,回过头,正好看见打扮得精致漂亮的李潇柔从那边走过来。
“柔柔,你怎么过来了?”她笑着问道。
李潇柔小跑了几步,正要拉梅长芸的手,但在看到她手上不小心沾上的泥巴之后又止住了想法。
转而对着她撒娇:“姨妈,瞧您说的,我还不能过来看您啦?”
她眨了眨眼,在看到程修沅时眼睛亮了亮,欢快地道:“二哥,你也在家啊。”
程修沅微微蹙了蹙眉,飞快看了眼梅长芸,随即冷淡地嗯了一声。
李潇柔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对他的态度没有什么不悦,反而还故作纳闷地问道:“二哥,你们你们科室护士台的人熟吗?上次姨妈住院,我过去找你,她竟然还让我挂了号才能进,我都说了我是你妹妹,她也还是说不行,感觉有点不近人情了...”
她吐了吐舌头,表情有些俏皮,让人感觉不出她是在说人坏话,只是发点牢骚。
只可惜程修沅根本没注意她的表演,直接道:“医院的规章制度是这样,挂了号才能见医生,她只是按本分工作而已,你想太多了。”
“还有,你没病的话就少去,我很忙,要是想去探望我妈,也不必通过我。”
他似乎是不想跟李潇柔多说,冷声解释了两句之后,便跟梅长芸道:“妈,我先进去了。”
然后就拎着所有的东西回去清洗。
李潇柔看着大步离开头也不回的程修沅,笑容一僵,跺着脚和梅长芸嘀咕:“姨妈,你看二哥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叫没病的话少去?我又不是去捣乱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跟他多联系有什么不对吗?”
她瘪了瘪嘴:“我觉得二哥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梅长芸嗔怒似的瞪她一眼:“又乱说!修沅他就是那个性子,从小就冷,跟我这个当妈的也没多说几句话,他的意思应该就是觉得自己工作忙。”
“你也知道,他前不久刚升了主任,现在一堆事要忙,许是怕你去了他也没空招待,反而怠慢你。”
她递给李潇柔一个安慰的眼神,“再说你自己学业也忙,不用老是跑来跑去的,咱们家都应付得过来!”
“...”李潇柔没能听到预想中的话,暗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这话里话外的,不就是在说她碍事吗?
果然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对她的态度都差成那样了,居然也能说这么多违心话。
枉她贴心地陪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在她眼里还是个外人!
李潇柔胸口泛起细细麻麻的尖锐怨念,面上确实露出一个懂事温柔的笑容。
“我知道了,姨妈,这点小事我也没放在心上,刚才就是嘟囔两句,我知道,您对我是真的好,几个哥哥我当然也爱屋及乌啦,冰块脸我也表示理解的!”
梅长芸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张嘴啊,从小是吃蜜长大的!”
李潇柔羞涩地抿了抿唇,余光扫到院里焕然一新的绿植,眼中有惊讶:“姨妈,你们终于肯把院子好好打理一下了,竟然种了这么多栀子花...”
她以前每回来程家的时候,都会路过这个稍显空旷寥寥的庭院。
还给梅长芸建议过几次要种点花花草草改善心情。
但都没能说服成功。
因为梅长芸身体不好,跟张妈两个人在家照顾起来有点困难,程家父子几人又常在外面,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李潇柔想起刚才看到程修沅手里的铲子水壶等工具,就明白这栀子或许是刚种下的。
她腼腆地勾了勾唇,挽上梅长芸的胳膊:“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种的,而且都是栀子花,品种有点单一,要不我跟您再去选点其他的再搭配一下?”
梅长芸没注意到她眼底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有点单一了...”
“不过月月刚回来,我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等她到家了休息几天,我再和她商量添置一点吧。”
“什么?”李潇柔面色僵硬,“这个栀子花是给...月月种的?”
梅长芸欣慰点头:“是啊,是修沅说月月小时候最喜欢栀子花,所以赶在她回来之前给她种下,这样的话,明年就能看到花开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月月还喜欢不喜欢栀子花。”
李潇柔:“...”
呵,原来不是听她的建议...
她讽刺地握了握拳,笑意凉薄。
再次看向眼前的栀子花树苗,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欣喜,只想把它们全都连根拔起!
她的好二哥啊,对她那么不假辞色,却巴巴地给一个十五年未见的陌生人种了一院子的花。
原以为他真的是性格冷而已,但没想到这种冷竟也分人对待。
真让她寒心!
她神情淡漠地瞥了眼那些树丛,转头重新挂上了笑容,带着淡淡的惊喜。
“月月要回来了?姨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有做什么准备...”
李潇柔仿佛是真心实意地期待着,还问道:“那姨妈你们是不是要去接她啊,他们是坐火车回来吗?哪一班车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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