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众人纷纷把视线转向程徽月，催促道：“程设计师，你赶紧说说发现了什么问题，说出来，让他别再狡辩了！”
“就是，这种背叛厂子的人，就应该直接开除！我们红星服装厂可容不下这种人！”
他们个个群情激奋，对这种行为十分不耻。
于他们来说，红星服装厂如今就好像他们的第二个家一样，他们亲手把衣服做出来，看到它们挂在供销社，百货商店，厂子又反向支撑着他们的生活，给工资给粮票和各种福利，双方都是互相供给、扶持的关系。
背叛厂子的做法相当于是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卖掉一样，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他们带着愤怒、不解、又痛心的目光瞪视着杨师傅。
而杨师傅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但是所有人都在怀疑他，甚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就指认他，还对此坚信...
他满口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全都化作苍白的狡辩，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的憋屈恼火到达了顶点。
甚至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
难道是他平常做人太失败了吗？在不经意间就得罪了这么多人，关键时刻相信他，为他说话的竟一个也没有...
赵明生脸色难看地皱着眉，带着问询之意看向程徽月。
程徽月见他们都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我说的是跟杨师傅有关，可没说就是杨师傅做的啊！”
厂里的人表情一愣，“啥意思？不是他做的？”
不会吧...那他们在这儿骂了半天，骂错人了？
众人经过近几月的时间，对程徽月的能力很信服，她说的话他们会容易接纳一些。
一听她说不是杨师傅做的，瞬间收敛了身上对他的针对，并且开始后悔。
如果真的不是，那他们以后该咋和杨师傅相处啊，刚才他都被骂成那样了，还能心平气和地工作吗？
尤其是方才骂得最狠的几个人，神色讪讪，暗暗气自己嘴快。
程徽月拿起桌面上的几款衣服，给他们展示：“你们看，这是一个月前我刚提上夏衣新稿的时候杨师傅打的样板衣，背面收线的时候只有单排线。”
“但是经过后续沟通和细节修改，这里更为了双排线。”
她将光明服装厂的衣服翻过来，“而他们生产出来的衣服全是单排线，这说明什么？”
“说明泄露设计内容的人在产品初期就已经被光明服装厂收买了。”赵明生咬着牙说道。
其余人的表情也很是复杂，赵厂长当时跟他们开会的时候就说不得跟外面的人提及设计的事儿，他们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人群后方，吴学义盯着两者收线不一样的地方，额头冒出了一点冷汗。
没想到他是在这儿露出了马脚...不过不就是收线单排还是双排的问题嘛，为啥还要改？
师傅也真是的，改了排线也没跟他说，偏偏让他跟光明服装厂都交接过了才当众宣布更正的细节。
那个时候光明服装厂早就投入生产了，他又不可能跑上门跟他说自己弄错了。
这不仅是自打脸面，他还怕光明服装厂压着他最后的钱不给他。
于是就只能将错就错，一句话也没跟他们厂子提过。
而且他想，一点收线的问题应该影响也不大，不然光明服装厂早就停产修改了，等不到给他尾款的那一刻。
后来衣服一经售出，果然还是很受欢迎，就算没有花扣衣服还是卖得极其火爆。
光明服装厂的人爽快给了自己最后一笔钱，他们也就此达成了一项长久的交易关系。
约好今后有什么新的设计稿，都要第一时间弄到卖给他们，如果哪天程徽月辞职或者被开了，要及时通知他们...
吴学义很挣扎，一开始他只算做一次的，只要挣够了彩礼钱就行。
可是光明服装厂的人跟他说，要是每回都能提供新的设计稿，那价钱还是和这次的一样，另外还能多挣一笔传递消息的钱。
做一次可能挣到他一年的工资啊...
他怎么舍得拒绝？
毕竟他结了婚之后，开销会更大，租房子的钱，给对象的钱，以后生孩子养家的钱，无一不是巨额花费。
仅凭他微薄的工资根本难以为继，他只能想别的办法多赚一点钱。
靠出卖厂子赚钱是不太光彩，但他也没办法啊，生活所迫，他也是被逼的...
吴学义就这样说服了自己逃避良心的谴责，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钱。
他本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可以把这份意外之财的时间再延长一点。
可这个程设计师一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妙了。
她刚才还说自己发现了问题...会牵扯上他吗？
吴学义不安地扣着手指，眼睛在紧张状态下不停地眨着。
他身边的人注意力都在程徽月身上，一时间还没有人看出他的异样。
“当时提交设计稿的时候，我在里面并没有说明收线的做法，所以厂里的打版师习惯性地做成了单排线。”
程徽月扫了一眼面前的打版师傅，继续说道：
“不过后来跟赵厂长交流细节的时候，我专门跟他说过了，这款夏裙质地较薄，单排线线孔太稀疏容易撕裂布料，必须双层双排线，才能保证客人在着装时有大动作也不会导致布料走线漏洞。”
“这是杨师傅修改之后打版的样板衣，是双层双排线，跟光明服装厂的不一样。”
“如果泄露设计内容的是他，那他肯定不会放任他们厂子把瑕疵品生产出来的。”
“因为他知道这个排线不修改的话，衣服整体质量会下降很多，顾客买回去之后，可能很快就会穿出问题，到时候他们闹起来，光明服装厂有麻烦，那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提供设计稿的他...”
程徽月缓缓道出实情，厂内的人脸色都异常精彩，角落里的吴学义更是瞬间褪尽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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