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程兴国着手查了一下。
李潇柔确实是通过一个被买下的名额进入的京都大学。
那个女生是很偏远的一个小山村里出来的,为了考大学付出了很多汗水。
但是她家里是很传统很没什么远见的那种家庭,而且还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儿读书没什么用。
发现女孩的录取通知书后还差点给她烧了。
是女孩的奶奶用手从灶膛里扒拉出来才逃过一劫。
但是从她们家里到京都的路费很贵,即便学费全免,她父母也不愿意出钱,所以在梅长英找到他们,提出用两百块买下通知书的时候,他们立刻就答应了。
两百块,对于他们来说,能盖房子,能让儿子娶媳妇,能很久很久都吃饱穿暖。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份录取通知书的意义和价值远比两百块多得多。
两家的交易是瞒着女孩和女孩的奶奶的。
等她们发现的时候,梅长英已经拿着录取通知书让李潇柔入学了。
但李潇柔从小就在京都生活,认识她的本地人挺多。
举报她的正是之前上工农兵大学的一个同学。
事情闹出来之后,李潇柔声称自己事先不知情,以为是女孩同意了才答应入学的,并且在学校道了歉。
梅长英也把此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即便如此,李传军也受到了影响。
好在最终查出来跟他确实没有关系,不是他以权谋私,才没被处分。
不过这件事在上面闹得很大,教育部联合京都大学把所有的学生全部都核对了一遍。
结果还真又查出了几个被顶替上学的!
被迫的有,自愿的也有,总之,让那些领导脸上特别没光。
把那些顶替上学的人全部退学处理,并且永不录用。
而那些被顶替的学生,如果是被强迫的,学校都派了家访的老师去做思想工作,必要时候提供路费也要让学生来上学!
如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些学生基本上都重新拥有了上学的机会,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
梅长英和李潇柔灰溜溜地回到家里,被火冒三丈的李传军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断了她们的生活费。
梅长英自然不干,上蹿下跳地反对,还说要去找梅长芸要说法。
只可惜这次李传军没有理会,因为他在事发的时候就去找过程兴国了。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以前闹得再凶,程兴国也是就事论事,对他不会迁怒。
可这次像是要翻脸不认人了。
李传军心里着急,厂里因为他被调查人心浮动,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他哪儿有时间跟梅长英吵架?
于是直接歇在厂子的办公室里,一个多月都没回去。
梅长英气愤极了,又拉不下面子去要钱,就让李潇柔赶紧出去工作。
可是工农兵大学给她分配的工作由于她迟迟没有去报道,还考上了大学,已经转给另外的人了。
而人民大学也因为她顶替别人的名额取消了她的入学资格。
现在,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捞着,还把原本有的东西给丢了...
...
开学一个多月之后,程徽月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
忙碌起来的学业,让她偶尔会忘记挂念霍砚行,但每次想起来都会一阵心慌。
她想给鲁首长打电话问问情况。
但心里也知道,任务没完成之前,他也不能透露任何机密,只能不痛不痒安慰几句。
于是程徽月便把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在学校里,耐心等待着。
这天,宿舍里的蒋玲神情有些异样,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什么东西不见了吗?”秦梦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蒋玲略带慌张地否认了,连忙解释道:“我...我就是从家里带来的发卡不见了,我找找...”
秦梦没看出什么,还问道:“什么发卡,很贵吗,要不我帮你一起找?”
蒋玲道:“不不不,不是什么贵东西...找不到就算了!”
她说完,赶紧停下了翻找的手,但发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秦梦不知道她为什么想找又不想找的,关心了两句之后也不问了。
临近周未,程徽月再次邀请了秦梦去家里玩。
但还是被她拒绝了。
“不好意思啊徽月,这周我还得去农场干活。”秦梦模样很纠结。
她也想去程徽月家里玩,但是学校安排的勤工俭学缺席好像又不太好。
程徽月没觉得有什么,摆摆手道:“没事,那你安心去挣钱,下次有空再说吧。”
她多嘴问一句也是因为这周沈亚兰和牧江都有时间,会到她家里聚一聚。
见她没放在心上,秦梦松了口气。
身旁的蒋玲却不知什么时候,眼神落在了秦梦身上,带着莫名的深意。
周未放假,程徽月带着沈亚兰和牧江回到家。
梅长芸很高兴。
家里虽然有四五个孩子,但几个男娃娃从小就没有把什么朋友带回来过,但她其实很喜欢跟儿子闺女的朋友打交道,感觉这样会更亲近一些。
牧江刚开始不大会说话,可在沈亚兰由心而发的恭维中,也学会了怎么讨长辈的喜欢。
两人一唱一和,把梅长芸哄得脸上的笑容都没停下来过。
临到走了,三人还依依不舍的。
“这俩孩子,嘴巴太甜了,比你那几个哥哥说话好听多了!”梅长芸脸上红意十足,眼里都是笑意。
程徽月就道:“那我没事儿就叫他们过来玩玩?”
梅长芸道:“还是算了,你们学业繁忙,别耽误了他们学习。”
“好。”
周未结束后,程徽月回到京都大学继续上课。
但没到一天,就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饭票被偷了?”
她下意识看向蒋玲,却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不停绞着手指,很是委屈的样子。
在她身边的几个班委轻声安慰着她,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一旁,有点厌恶和恼怒。
程徽月转头看着秦梦,她的脸上也很无措,整一个茫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不是我...”秦梦涨红的脸颊充斥着紧张。
班上的饭票菜票每个人都是固定的,是学校为了补贴学生下发的。
每个月发一次,让老师交给生活委员分别发放给学生。
这个月的饭票菜票因为单传杰老师有事,就提前给了蒋玲。
但是蒋玲想等到次月开始的时候再发给众人,就自己保管了几天。
没想到这周回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藏在柜子里的票全都不见了!
宿舍的柜子里都有锁,据她所说,锁是没有坏的,她的钥匙放在床板底下,宿舍里的人都知道。
而这周周未,只有秦梦一个人在学校...
所有的疑点叠加在一起,众人就不免觉得是她偷了大家的饭票菜票。
班上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靠学校的票维持生活,现在丢了,那完全是捅了马蜂窝,所有人都愤愤不平的。
有些人觉得是蒋玲不负责任,保管不当。
但更多的人,在听了她的说辞之后,就把矛头转向了秦梦。
“秦梦,你真的没拿大家的饭票吗?”有人直接当面问了出来。
秦梦也很委屈,“我真的没拿!我都不知道饭票已经在蒋玲的手里了!”
“再说了,我偷大家的饭票做什么?我又吃不了那么多!”
每个人的饭票吃饱已经足够了,学校食堂专用的饭票,拿到外面去也卖不出去。
卖给学生的也没人会买,因为买得起的看不上这种糙面伙食,买不起的...没有钱买。
但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此时却没人想明白,他们只知道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过不去了。
所以把愤怒和一点希望都寄托在了秦梦身上。
是她偷的也好,毕竟还能拿回来...
“你说不是你,你有什么证据?宿舍里只有你一个人留宿了,你是最方便下手的!”
“对啊,你还勤工俭学去农场赚工分了,说明你也很缺钱,看到那么多饭票,指不定就起了贼心呢?”
众人还是很怀疑她。
“真的不是我!我...我也没有那么缺钱呀!”秦梦欲哭无泪,但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
人群中,蒋玲捂着脸哭,从指缝偷偷瞥了过来。
看到大家都指责起秦梦,眼底划过一抹松快。
倒是程徽月皱了皱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上周她在寝室里到处找东西的样子。
...
秦梦偷没偷饭票没有定论,但学生们就等着发下来的饭票救命呢,当天就找上了老师。
单老师不在,便由袁洁英代替处理。
“袁老师,我们请求搜身,还有秦梦的宿舍,说不定饭票还在她手里!”
有学生当即义正言辞地提出要求。
秦梦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不是害怕,而是有种被针对的屈辱和无力。
袁洁英淡淡看了眼那个学生,却没有答应,而是道:“你知道公安搜查定罪都要先有证据吗?”
言外之意,就是在说他鲁莽、极端,且没有规矩。
那个学生脸色唰一下就没了血色,讪讪地退了一步。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可面对袁洁英,他没有反抗的勇气。
袁洁英没有应下搜身,秦梦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保管饭票的人是谁,过来一下。”袁洁英开了口,众人便让出一条道,把蒋玲给露了出来。
“...袁老师。”她像是极为愧疚地走出来,面上还有未干的眼泪。
可程徽月挑了挑眉,眸色嘲讽。
明明保管饭票的人也应该被追责,可她却像是被排除在外似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秦梦的身上。
真是奇了怪了。
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推动,她是不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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