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兰进去的时候,程徽月正在发呆,听到她的声音才缓慢地转过头,轻扯嘴角:“我没事啊。”
沈亚兰:“...”笑得好牵强。
“不想笑就别笑了...”她叹了口气,上前坐到了程徽月身边。
地上的竹篓里牛肉还敞开着,肉质鲜嫩,摸上去还有点微凉,应当是放在井里冰过的,也算细心。
若是霍砚行没有黑五类的成分,他跟程徽月站在一起倒挺般配的。
她思索片刻,轻声开口:“程徽月,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不叫沈亚兰,而是叫沈亚男。”
程徽月讶异地看过来,她只笑了笑,眼神变得嘲弄:“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可你不知道吧...我也有弟弟。”
“在我弟出生之前,我爸妈对我们很好,他俩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厂里工人,赚的工资供我们读书不成问题。”
“一开始,弟弟出生我是很高兴的,天天抱着他哄睡喝奶换尿布,可是后来他发烧生了场大病,在医院养了很久都没好。”
“我妈急得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没效果。有一天,她不知道从哪遇到一个算命的,回来就说我名字不好,把弟弟的命压住了,要给我改名。”
“我姐说这是封建迷信不能信,但可笑的是,我改完名之后,弟弟没两天就好了...”
“从那之后,我妈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我爸也只关心弟弟,全家人只有我姐护着我,导致我俩跟家里关系闹得挺僵,后来我姐离婚,我爸妈都没出面。”
“那时我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信,我姐嫁的是从小玩到的邻居哥哥,两人熟得能穿一条裤子,他还帮我辅导过功课,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可他还是出轨了,我想不通为什么?”
“不过我姐表现得很平静,她跟我说:‘人都是会变的,有时候你连父母都靠不住,又怎么能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亚兰,女人要活得好,只能靠自己。’”
沈亚兰说着眼圈有些微热,但见程徽月眼底浮现出心疼,她又噗嗤笑了出来。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的遭遇,而是想告诉你,要理智清醒一点,人心难测,而且你俩身份差距这么大,传出去就是会被人议论的,到时候毁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程徽月张着嘴,有点没反应过来。
唉不是,怎么扯到这儿来了?她不就是替霍砚行说了几句话么,怎么她就一副‘你别太恋爱脑’地劝导上了?
“什么我俩,什么议论?你在说什么啊?他救了我,我当然要帮他说话啊...”她躲躲闪闪,假装听不懂。
沈亚兰面无表情:“真要装也装得像一点,你看他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回来的路上起码偷瞄了人几十次,以为她瞎啊?
“...”程徽月一噎,面色羞红。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可是...她忍不住啊。
人还没追到呢,亲亲抱抱都没有,她还不能多看两眼以解相思之苦了?
不过...沈亚兰说的也有道理,过早把她的情绪暴露出来对两人都不好。
不是怕被议论,而是她感觉得到这辈子霍砚行一直有顾虑,对她在刻意避嫌。
她也担心人被流言吓退了,因此只是循序渐进地拉进两人关系,打算温水煮青蛙。
她不怕什么议论,什么名声毁坏,她怕的只是再次失去霍砚行。
可这些涉及到前世种种,她没办法跟沈亚兰讲。
或许在沈亚兰看来,她就是下乡几天,就跟名声不好、成分不好的村里糙汉走得太近,不够理智。
但她不知道自己下乡就是为他而来的。
“我明白你说的,亚兰,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在做什么。”程徽月莞尔道。
沈亚兰看她表情,似乎是有自己的主见,“行吧,你心里有底就成。”
一场交心的对话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交换了彼此间的秘密。
...
霍砚行回到自家院子,洗手进厨房做饭。
霍芙晚的药已经停了,他遵照程徽月的话,昨天在黑市卖完牛肉就拉了精米、细面、鸡蛋和猪肉回来。
这些年照顾弟弟妹妹,他也勉强学会了做饭,至少不会糊,也不会半生不熟。
近一年里。那头野牛肉算是最大的猎物,之前家里除了偶尔做只野鸡野兔外,吃的其实不算好。
一千三百多斤的牛肉和牛骨卖了四千多块,他找了黑市的一个领头,不论肉骨,以每斤三块五毛的价格全吃下了,他有渠道和固定客源,能多卖出多少价钱是他的本事。
卖牛肉的钱两千给了程徽月,五百分给肖庆,他留下五百做日常开销,剩下的在镇上租了一个院子,收了一批坏掉的半导体收音机,自行车,买了一堆修理工具和零件。
低价回收的东西修好之后打磨一下,跟新的没两样,放到黑市上二手出售,转手就能赚几倍的钱,这是他打猎赚不来的。
至于帮小知青在黑市卖货的分成,他没打算要,手里握着凭自己实力赚到的钱,站在她面前才不会那么没底气。
相比之前,霍砚行想要赚钱的想法更强烈了...
“大哥,鸡蛋要糊了。”
霍芙晚站在灶台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大哥最近怎么了?怎么老是把东西炒糊了?
烧着火的霍砚青连忙把木柴从灶膛抽出来,探头一看,苦着脸:“都黑了,吃了会拉肚子的吧?”
原本昨天大哥搬回那么一大堆米面鸡蛋和肉,他是很高兴的,可是做了两顿饭之后,他就郁闷了,大哥以前做饭也没这么糟蹋粮食啊!
霍砚行盯着锅里那坨黑色不明物体,薄唇抿直,一铲子下去把它铲出来扔到了潲水桶。
“我重新做,你火别烧太旺了。”
霍砚青无辜被横了一眼,有点委屈,他不是一直都这么烧火的吗?
好不容易炒了一盘鸡蛋,一盘白菜猪肉,端上桌后,两人却一直盯着他早上带回来的保温桶,特别是霍砚青,尤为积极。
霍砚行:“...”
“这是给小妹做的,你不能吃。”他直接剥夺了霍砚青分碗汤的权利。
谁叫他刚才嫌弃的表情那么明显。
他抬手给霍砚青舀了一碗白米饭,又夹了几大筷子的鸡蛋和白菜猪肉,冷声道:“吃完不许剩。”
“...”霍砚青颜色灰暗了。
让他闻着那么香的味吃大哥做的菜,这是什么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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