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乔予昏迷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夜里,才苏醒过来。
薄寒时趴在病床边,似乎睡着了。
乔予一时忘了身上的伤,正挣扎着想撑着双臂坐起来去够旁边的薄毯,动作撕扯到左胸口的伤口,痛的倒抽了口凉气。
薄寒时浅眠,很快被吵醒。
他将乔予按回病床躺下,皱眉冷道:“乱动什么?”
“你一直守着我?”
他一口否认了,“没有,之前都是徐正守着你。”
真的吗?
可他眼下有灰青色,像是没怎么睡,之前并没有。
薄寒时将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昏迷期间,手机一直在响,我替你接了。”
不会是相思打来的吧?
乔予心跳一滞,“是……是谁打来的?”
“你那个闺蜜,南初,我把你受伤的事告诉她了。”
这么说,他应该不知道电话那边还有相思。
乔予暗暗松了口气。
她正想给南初打个电话报平安。
薄寒时冷不丁问:“为什么要替我挨刀子?”
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但当时事发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冲到了他身前……那瞬间,她没想过任何后果。
“我欠你的,你在狱中不是也挨了一刀?这一刀,算我还给你。”
她低着头看手机,话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乔予始终没抬头,只是淡淡的弯唇说:“我没这么想,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你挨一刀,我挨一刀就能一笔勾销的事情。欠你的,我会尽力偿还……”
“你拿什么还?你的命?”他语气里带着嘲弄。
乔予扯扯苍白的唇角,“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这条命给你。”
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
不过,死之前,她希望薄寒时能接纳相思,善待相思。
她的确欠他,可相思并不欠他。
男人拧眉,目光深寒的看着她,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你真以为你的命那么值钱?可以抵消一切恩怨?”
“那薄总……想怎么样?”
“你这条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我也看不上。我不需要你以命抵命,尤其是这种一厢情愿替我挨刀的蠢办法,别再有下次。”
乔予抬头看着他,“薄总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觉得我会去关心一个害我坐牢的凶手?乔予,你记住,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也别想还清。”
男人起身,转身出了病房。
乔予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微微出神。
薄寒时的确很了解她。
比起偿还的代价,乔予更怕的,是一直欠着他,还不清。
没有办法去偿还的亏欠,就像是心里背上了沉重的道德十字架,每天都在不断的自我凌迟。
钝刀割肉,远比给她痛快的一刀,更折磨。
……
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
薄寒时坐在长椅上,修长指间夹着的猩红烟蒂,明明灭灭。
燃烧的烟味里,夹杂着一缕淡淡的沉香,沁人心脾。
六年前,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和他许下永恒。
可一转身,却能毫不犹豫的背叛他。 如今,她能毫不留恋的将他们的定情戒指丢了,也能毫不犹豫的挡在他身前替他挡刀……
他快要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乔予。
也许,每一刻都是真实的,也都是真心的,可乔予的真心,又值多少钱?
一边说爱他,一边背叛他。
这就是乔予,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在他怔神之际,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陆之律。
他掐断一次,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可那电话又孜孜不倦的打进来。
一接通,陆之律气冲冲的问:“好家伙,这个点不接我电话,你不会已经跟乔予滚上床单,又开始厮守终生了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大到炸耳朵。
薄寒时将手机拿远了点,皱眉冷道:“狗叫什么,就算睡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陆之律大无语,“之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在同一条河里跌倒两次!薄寒时啊薄寒时,你这已经是跌倒无数次了吧!我听说了,乔予替你挡了一刀,所以现在你又开始心软了是吗?”
“我没想过她会冲在我面前。”
陆之律始终不信乔予,“如果这是她的手段呢?一次背叛,终生不用。这话,不是你薄寒时的至理名言吗?当初若是别人在法庭上指控你,把你送进去三年,按你的性格,你早就把对方大卸八块。怎么偏偏到了乔予身上,你就犯浑?”
他轻嘲道:“如果替我挡刀,也是她铤而走险的手段之一,那她成功了,现在我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她替我挡刀的画面。”
电话那边的陆之律,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心软不是病,但软起来,真他妈要命啊。乔予这个渣女,她手段真是高明,一边虐你虐的体无完肤,一边为你冲锋陷阵!她是你的劫吧!”
是在劫难逃。
他握着手机,声音很冷很淡的说:“不会了,从海市回去,我会跟她结束所有关系。”
纠缠不清,只会越陷越深。
最后,连自己都被吞没。
抽完最后一根烟,指腹用力掐断了猩红烟蒂。
烟头灼烫皮肤的痛意,令他有了几分清醒。
……
薄寒时回到病房时,已经是凌晨。
他手里拎着几个白色塑料袋进来,丢在乔予面前,“随便买了点吃的。”
里面有粥,有茶叶蛋,有牛奶,还有奶黄包。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奶黄包。”
薄寒时自然是不承认的,“店家随便拿的。”
好吧,那就是店家随便拿的。
乔予不反驳,默默吃起东西来,喝了几口粥后,她抬头问他:“你吃了吗?”
薄寒时并不回答她,却是说:“我问了医生,他说一周后你就可以出院,如果你不想待在海市,也可以转院回帝都的医院,住院费包括一切治疗费用,我会让徐正打给你。”
乔予点点头,“好,如果你急着回帝都工作,可以先走,不用管我。”
她很温柔,甚至体贴。
可薄寒时就是不喜欢她这样,像是情绪平和没有一丝生气的假人。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这副乖顺模样。
不过,这与他无关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协议作废,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