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寒时从南城回到御景园,已经是晚上十点。
别墅里只点了盏小夜灯,忽然冲出来道小身影,紧紧抱住了他的大腿。
“相思?”
他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小相思闷闷的开口说:“爸爸,我还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不会丢下你的。”
“妈妈也这样说,可是妈妈还是丢下了我。爸爸,你别和妈妈样想不开好不好?”
小家伙抬起小脸,眼巴巴的望着他。
薄寒时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下。
他扯出个牵强的笑意,“爸爸……没有想不开啊。”
“骗人,妈妈走后,爸爸每天晚上都对着妈妈戴的戒指发呆,有时候坐在客厅里,坐就是晚上,句话也不说。爸爸,你别跟妈妈起走,我害怕。”
小家伙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西裤,生怕松手,爸爸就会离开。
薄寒时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爸爸答应你,会直陪着你。”
这是乔予的遗言。
哪怕再怎么痛不欲生,他也会把相思抚养长大。
“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小相思乌黑的大眼,直直的盯着薄寒时。
虽然她年纪很小,但其实她什么都懂。
每次干妈来看她,眼神里都很悲伤。
她让干妈联系妈妈,以前,干妈会立刻给妈妈打电话的。
可现在,干妈就只会转移话题。
薄寒时蹲身,与她平视着。
干燥温暖的大手,牢牢握住她软软的小手。
他伸手抱住了孩子,轻拍着她的小背脊,低声哄道:“相思不怕,爸爸会直在你身边。”
“爸爸,以后就我们俩了,你要好好的,你还有我。”
薄寒时眼眶猩红,他应了声:“嗯,知道了。”
这晚,薄寒时抱着小相思去儿童房。
小相思窝在小被子里,靠在他怀里。
薄寒时拿了本童话书直读给她听。
直到小相思睡着,薄寒时也没敢起身离开。
他关了灯,直靠在床头,陪着她。
他明白,相思今晚会有多不安。
他体会过这种被抛弃的感觉。
可怕的并不是被抛弃后怎么独自撑过去,而是,当你已经无条件的完全信赖和依靠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毫无征兆的,将你抛弃的那瞬间,那巨大的毁灭感,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般。
从此以后,禹禹独行。
再也看不见丝光亮。
因为淋过雨,所以他不想让相思再淋雨。
接下来的几天里,薄寒时将工作带回了御景园,他寸步不离的陪着小相思。
也因为这种陪伴,相思渐渐地放松了警惕,不再那般不安。
对于孩子来说,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因为少不经事,也不会想太多,顶多是哭哭,很快就会过去。
可对于薄寒时这样成熟的成年人来说,失去,像是场持久的恶战。
在不经意的某个点,哪怕是句话,个相似的背影,抹熟悉的味道……都可能会成为记忆的阀门,旦开启,便如洪水猛兽,会将人吞没的连残渣都不剩。
……
年后。
又是年帝都夏夜。
薄寒时带着相思到了悦榕山庄酒店。
“爸爸,今晚是江叔叔请吃饭吗?”
“嗯,你江叔叔准备结婚了,带他女朋友和我们见面。”
年前,因为薄寒时的句动怒,江屿川带着江晚离开了SY集团。
这年来,他们联系不多。
都是陆之律在中间做和事佬。
江晚性格刁钻跋扈,但江屿川直兢兢业业,没做过什么错事。
SY能有今天,江屿川也有份功劳。
集团的股份分红,江屿川也直有份,薄寒时并未收走他手里的股份。
小相思抿着小嘴问:“那……江晚阿姨不会也在吧?我不想看见她,看到她,我会忍不住和她吵架。”
“不在,今晚江叔叔只请了我,还有你陆叔叔,你干妈也会来。”
“那太好了,我好久没见到陆叔叔和干妈了。”
大小刚走到包间门口。
薄寒时听到陆之律的声音。
包间内,陆之律正拍着江屿川的肩膀说:“川儿,当时老薄只是时气头上,他是想让江晚滚蛋,你跟他对着干,叫他下不来台,他当然吼你,让你起滚蛋。都年过去了,你还放心上呢?”
“我……不想回去了,老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跟人针锋相对的,如果直在SY,和你们难免会有分歧,但我不想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和兄弟闹不愉快。而且,如今的SY早就强大到不需要我了,有没有我,SY都会很好。”
陆之律又劝了两句,“咱们仨在大学的时候,就是个战壕的兄弟,你当真丢下兄弟跑出去自己创业?”
“我怎么就丢下你们了?我这不是今晚就请你们起吃饭了吗?我出去创业,要是创的好,再拉你们起入股。”
正说话间,薄寒时牵着小相思,推门进来。
他径直走到江屿川面前,将份鼓鼓的大红包递过去,“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我这还没领证呢,也没办婚礼呢,你这也给的太早了……”
陆之律指着薄寒时,笑着质问:“老薄,我结婚的时候,你可没给这么多。你够偏心呐!”
“陆律师是缺份子钱的人吗?而且,那会儿SY市值才多少,我哪有那么多钱,后面你跟南初的孩子做百日宴,我再补上。”
旁的南初,口茶差点喷出来:“别,我们是丁克,不打算要孩子的!”
“那就等老陆过几天三十岁生日。”
陆之律:“你说谁三十呢,我才十!”
小相思跑到南初身边去坐着,“干妈,你和干爸真的不要小宝宝吗?”
南初头疼,哭笑不得,“相思,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开始催别人生宝宝了?”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可女主人还没到。
南初问:“江屿川,你未婚妻怎么还没来?”
“她说,路上堵车,马上就到。”
正说话间,包间的门推开了。
“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路上实在太堵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南初抬头,看向来人。
怔了几秒。
江屿川这未婚妻,怎么和予予,神韵有点相似?
第114章
哪有他的予予半分好看?
南初还没反应过来。
江屿川已经起身,搂着进来的女人,跟大家介绍:“她叫沈茵,我们目前订婚了,打算下个月举行婚礼。”
两人交握的手指上,戴着铂金情侣对戒。
“茵茵,这两位是我最好的兄弟,薄寒时和陆之律,你叫他们薄总和陆总就好。”
沈茵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薄总,陆总,你们好。”
薄寒时锐利的眸光,轻轻扫过沈茵。
只停留了秒,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漆黑眸底,喜怒不明。
人到齐了,很快就上菜了。
小相思翕张着小嘴,坐在薄寒时身边边吃东西,边盯着江屿川身边的女人。
这个沈阿姨,为什么打扮的那么像妈妈啊?
小相思小声对薄寒时嘟囔:“爸爸,你不觉得沈阿姨有点像妈妈吗?”
她的声音细若蚊声,只有薄寒时能听见。
薄寒时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到小家伙盘子里,声音不冷不热的丢了句:“不像,别胡说。”
“哦……好吧。”
小相思默默拿起块排骨啃,塞住小嘴。
她不胡说道了。
相思不好奇了,那边,南初倒是好奇了。
她看着沈茵那张脸,实在搞不明白。
沈茵长相虽然甜美婉约,可其实细看,和乔予差别挺大的。
但是,她的穿着打扮,实在太像乔予了。
就像是……刻意模仿般。
难道,江屿川还有这癖好?
暗恋……好兄弟的女人?
南初倒了杯酒,起身,敬江屿川和沈茵。
“来,江总,沈小姐,我祝你们订婚快乐。”
沈茵端着酒杯连忙起身:“谢谢,我干了,你随意。”
沈茵仰头,口饮尽。
南初就那么看着她,扯唇笑了笑。
她在想什么呢?
沈茵怎么可能会是予予啊,予予哪能这么喝酒?
而且,予予也不长这样。
南初也喝干净了。
这边,江屿川倒是心疼了,“喝几口意思下就行了,你这么喝,会喝醉的。”
“我酒量好,没事的。刚才我来迟了,说好自罚三杯,还没喝呢。”
沈茵正想给自己斟酒。
江屿川把酒瓶直接拿走了,“别,你什么酒量我不清楚?”
陆之律调侃道,“还没结婚呢,就心疼这样,老江,以后你不会是妻管严吧?”
南初故意帮沈茵说话,“江总,你也太不给面子了,人家沈茵都说了能喝,来,沈茵,咱俩再走个。”
沈茵自然是没看出江屿川脸色变了。
她又倒了杯酒,跟南初喝了。
南初看着她,笑了笑,“江总还说你不能喝,可你看,你几杯白的下肚,脸上纹丝不动,点不红。沈小姐让我想起个人,不过,那个人,不能喝酒,喝酒就全身过敏。喝酒之前,得吃抗敏药。”
说这话时,南初直打量着江屿川。
沈茵好奇了,问:“真有人会酒精过敏啊?谁啊,也是你们的朋友吗?”
“原来江总没跟你说过那个人啊,我还以为……你从江总口中听过她的故事。”
所以,沈茵什么也不知道。
但南初敢肯定件事,这个沈茵,被江屿川当成是乔予的替身了。
江屿川的脸色,变了变。
但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招呼道:“这家酒店的鱼不错,是野生鱼,肉质很嫩,你们快尝尝。”
坐在旁的薄寒时,始终没说话。
直到,沈茵来给他敬酒:“薄总,我敬你杯。”
薄寒时微微抬眸,清明的黑眸,就那样淡漠的掠过她的穿着,声音骤冷:“这打扮,不适合你。”
江屿川握着筷子的手,渐渐发紧。
沈茵不明所以,“是……不够得体吗?”
薄寒时没有回应她,只低头给小相思夹菜。
沈茵端着酒杯愣在那儿,有些尴尬。
饭吃到半,薄寒时滴酒未沾。
他问旁的小家伙:“吃饱了吗?”
小相思打了个饱嗝,点点小下巴,“嗯,吃饱了。”
“拿块西瓜,走了。”
小相思爱吃西瓜,小手伸过去,抓了片西瓜。
薄寒时起身道:“相思困了,我先带她回去,你们慢吃。”
就在薄寒时和小相思走到车边时。
江屿川追了出来。
薄寒时吩咐小相思,“你先上车,爸爸跟江叔叔说两句就过来。”
“哦。”
小相思乖巧的爬到车上去。
关上车门。
两个男人站在不远处。
江屿川说:“寒时,不是你想的那样,沈茵……”
“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样,你何必追出来跟我解释?”
“我……”
“沈茵是沈茵,乔予是乔予,我希望,你从没搞混过。”
江屿川叹出口气:“沈茵只是恰好穿衣风格和乔予有点像,我说过,我对乔予没有想法。”
薄寒时薄唇轻扯了下,似乎对江屿川的解释并不在意。
“如果创业需要帮忙,吭声。如果你想回SY了,也吭声。”
“寒时……”
“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我和沈茵办婚礼那天,你来吗?”
“看情况吧,我现在见不得结婚场面,你知道,我会羡慕嫉妒。”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江屿川安慰道:“寒时,如果太累了,就放下吧。”
放下这两个字,说起来轻巧。
可这种情难自控的情绪,又岂是他能控制的?
薄寒时上了车。
后座的小相思,张着大眼忽然问:“爸爸,江叔叔也喜欢妈妈吗?”
薄寒时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顿。
“以后这种问题,别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回答你。”
小相思拿着片啃了口西瓜,愣住了:……
好吧,她只是个小小的吃瓜群众!
……
回到御景园。
把小相思哄睡下以后,薄寒时又回了书房。
他打开那部黑色的老手机,点进图库,又翻了会儿乔予的照片。
忽然想起今晚那个沈茵。
薄寒时对着照片,笑了下。
点也不像。
哪有他的予予半分好看?
他就那样看照片,看了好久。
抬眸,看向桌上的日历。
日历上,画着个红圈。
明天,就是乔予的祭日了。
他把乔予的衣冠冢,也放在了南山墓地,就在温晴的旁边。
他打电话给徐正:“明天我不来集团,所有会议延迟。”
“好的薄爷。”
挂掉电话后。
他指腹摩挲了下照片。
他也好久,没去看她了。
最近,小相思上年级,他总是忙着去学校,给她开各种开家长会。
他看着她的照片。
低头,吻了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